注意:发布文章禁止使用领导人实名! | 登录 | 注册 - 在线投稿
返回首页您现在的位置: 美文 > 小说欣赏 > 文章内容

荒城

作者:落叶 来源: www.xfmw.cn 时间: 2013-10-16 阅读: 在线投稿

透过挂满灰尘的枯木窗,我无法分辨现在是荒城的什么时刻。
  那种凄冷的感觉,像一根上下翻飞的绣针,穿梭过空气中每个寂寥的罅隙,便在几点残鸦的厉声啼鸣中织出一张硕大的网。
  斜斜的阳光慵懒地舞动起这张网,我听到哗哗的声响。
  门外落叶旋转,聚拢,散开;破碎的枯黄,用秋末残香进行着最后一次浓烈的祭奠。
  在一片慌乱惊飞的尘埃里,打捞起我的心事。
  逆着夕照的方向,那里仿佛正在暗涌般汇集起一片灿然沙漠。
  风暴又起,沙丘悄然搬移。
  猎猎萧瑟,叮叮当当的驼铃声用它异域的节奏震荡着我的耳膜。
  那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牵着骆驼,微弯着身子。
  他灰黑蜷曲的大胡子像一团乌云。沙砾撞在他粗糙的脸上,带来麻木的疼痛。
  腰间挂着结实的牛皮壶,那里仿佛正叮叮咚咚,一定盛着不少清水。
  突然,他似乎被人一推,像倾塌的高塔,大胡子闷声倒在地上,再没动弹一下。
  风继续嘶吼,埋了尸体,散了沙漠,遍了荒城。吹落,最后还是那个夕阳,那些碎叶,那片橙黄。
  心中一紧,我记不清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还年轻,还不似这般憔悴。跟着大胡子穿越那片广袤的沙漠,饥渴疲惫。
  他对我说,我们还有半壶水。不到最后关头,绝不饮用。
  尽管口舌中已夹杂沙粒,但我还有流动的血液,我还能挪动步伐,我还有半壶水。
  那脑海里叮叮咚咚的信念,本可以支撑我们一路向西,走到远处的绿洲。
  然而干渴和焦灼,不理睬理智。那壶水,最终只能养活一个人,我这么想。
  所以我拼尽最后力气,扑上去,拽住壶,推倒他。
  他再也没有爬起来。
  激动地拧开壶,却发现,滴水未有。
  这原来是个悲伤的谎言。
  愕然之后,我精疲力竭地伏在驼峰上,身下的骆驼渐渐不支,耳畔的风声愈发诡异凄厉……
  眼前似乎又挥舞起一片隐约的红袖,缠绕着游丝般清香,遮住弱水的脸颊。
  她的双眸迷离地望着我,又深邃得像黢黑的渊薮;恍若立在崖边,耳畔厮磨的轻风一撒手,我笔直坠下,身边呼啸而过碎碎裂裂的流年,斑斑驳驳的光景。
  绝望的呐喊被心底恐惧腐蚀掉,发出一种沙哑的声音,挟带着深深的悲恸与叹息。
  
  突然,被一股温暖柔软接住,心猛地撞了一下,我睁开了眼。
  我正躺在一张毯子上。
  这是一座简陋的木制小屋,屋里挤着一些陌生的异域人。
  斜斜地目光穿过人缝,我看见骆驼正在门外悠闲地嚼着粗草。
  远处,是一片璀璨星河。
  夜幕下的绿洲藏着一汪海子,恰似梦里弱水的,那隐晦一眸。
  是湖边的土著在沙漠里救起了昏厥的我。
  大碗的酒,大块的肉,悠扬的民乐旋转起来,花裙子的姑娘们跟着音乐尽情起舞。
  大胡子没骗我,这边的人的确很好客。
  那个戴绿头巾的少女有着一双明亮的大眼,扑闪闪地瞧着我。
  她端起一杯酒,踏着节拍,舞到我跟前,递过酒来。
  周围的姑娘们开始窃窃私语。门边那个粗壮的年轻人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微笑着接过酒,放在桌上。
  绿头巾的少女叫分堇,她意味深长地眨了下眼,又跳回了舞丛里。
  宴散,那粗壮的年轻人把我约到湖边。
  “让我们在这里,为了分堇,来一场公平的决斗!”他叫帝力,这里最勇健的小伙子。
  我知道分堇那杯酒的意义,可我不能接受这份倾心,所以,我摆了摆手。
  看到我放弃,帝力愣在那里,眼中露出一个胜者才有的嘲笑和鄙夷。
  我没有在意他,悄然离去。
  背后那片浮香的湖里,躺着清寒的流月,闪烁眼神隐晦。
  那夜的姑娘很美,那夜的舞蹈很好,那夜的兴致很高,那夜的梦里依旧出现了弱水,那个我等在中原的姑娘。
  
  许多日子我呆在这些热情的人们中间,渐渐熟悉了他们的风俗。这契合大胡子所言的风俗,令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大胡子,令我常常怅然静默。
  那一天,全村都笼罩在欢悦喜庆之中。作为客人,我被邀请去参加分堇和帝力的婚礼。
  欢声遍野。
  当我看到众人簇拥下,阿訇把两张头巾盖在这对新人头上时,心里翻涌起酸涩的感觉。
  祝福的诵经声像苍蝇一样嗡嗡绕着我转,在这默然的喧闹里,我似乎看到分堇瞥到我的眼神是那么凄伤。
  那一夜,村里的年轻人举着麻布欢闹、唱歌、跳舞。
  湖里的月亮也活泼多了,在人群嬉戏里溅起朵朵清光。
  在群群众人的远方,我牵起我的骆驼,最后一次望向这个地方。
  远处分堇俏丽的身形渺小苒弱,她站在人群中,偶尔张望着什么。
  她好像在朝我的方向凝望。
  那看不清的隐约眼神,是夜,是海子,是遮天繁星。
  我低首远去,星空下两条寂寞的路分散开来……
  天边灰蒙蒙地泛起橙红,映照得荒城里升腾起略微平和的气氛。
  我站起来,脚下的碎叶随着步伐窸窣。我斜靠在蒙尘的门框上,眯起眼睛瞧着那夕阳。
  记得那时也是如此的黄昏,我终于见到了程鹏,大胡子的弟弟。
  当得知去时几十多人的驼队,回来的只有一个人和一头骆驼,他的面色变得惨然。
  但随着夕照缓缓洒到他的嘴角,我似乎看到那里有不寻常的抽搐,正如风浪层叠的水面下暗流涌动。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生硬掺杂柔和,恰如现在右臂抵住枯木门框的感觉。
  “兄弟,咱们汉人在这边做生意诸多不易,既然来了,自当相互关照;你又是我大哥提携出来的,以后咱就拿你当亲兄弟看了!”他没有细问覆灭驼队的是一场怎样的沙暴,却突然冒出这句话,我先是一惊,睨他一眼,逐渐了然。
  经过我们不厌倦的奔走、探寻、应酬,不久,大胡子在这边的生意就全部转到了程鹏手中;又在我和他的明暗周旋下,曾经是和大胡子同一批出来闯的那些人,也渐渐失掉了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资历带给他们的话语权。慢慢的,当地的这片生意,程鹏就拥有了绝对的霸权。

  • 上一篇:青螺事
  • 下一篇:宝月别记
  • 相关阅读

    发表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