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P/图）

有些是由刚毕业的、缺乏经验的大学生包装而成，所谓的市重点名师更是虚假的广告词。

一旦缴费，想退费十分困难。

教育培训机构不靠谱与有些家长也有关系，说严重一点也是帮凶。

王蕊，30岁。上海某高中数学老师，教龄七年，曾带过三年的毕业班。执教之外，他先后在“乐荣教育”等多家教育培训机构当过培训老师。深谙培训市场乱象的他，在“3·15”前夕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采访。据王蕊介绍，“大多培训机构并不具有教育培训资质”，“老师资质依靠包装欺骗”，即便如此，这个市场至今仍生意火爆。

2008年我大学毕业，在考教师资格证的间隙，我进入“乐荣教育”教育辅导机构从事一对一教课。“乐荣”在上海有四个教学点，每个教学点约有20名辅导老师。当时在上海，像它一样的教育培训机构非常多。

那是教育培训机构的“黄金时期”。虽然从那时到现在，它的风光程度在衰弱，但其行业内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消解，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让我首先感到“很震撼”，是在我看到学生课时费的时候：400-800元一节课，一节课两个小时。这在当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原本以为我会因此获得比较高的工资，实则不然。这400块的课时费里，分配给我的约只有100元。我的工资是这样计算的：底薪3000元，但有条件，需每周上不少于12节课。除此之外，我可拿课时提成。为了获得保底的底薪，我需要不断的上课。

我记得当时的教学环境，就是一个一个的格子间，隔音效果很差，空气也不流通。我坐在格子间的一个位子上，面前的学生像流水线一样经过，以致让我没有时间，也无法静下心来备课。自然，教学质量我也没有信心保障。

我不是个例，整个机构里的每一位老师都是这样的。

其次，老师的质量良莠不齐。有些是由刚毕业的、缺乏经验的大学生包装而成，像我；有些是在机构中工作过一定年限的青年教师，几乎不可能有正儿八经的在职教师出现。所谓的市重点名师更是虚假的广告词。

上班第一天，培训机构要求我穿着成熟，在对家长和学生介绍我时，培训机构介绍我是“在职的优秀老师”，也不透露全名。其实，那些学生家长是没有办法核实我的身份。当家长希望确定教师身份时，工作人员会以“我们必须保护老师隐私”为由挡回去，这也为虚假广告蒙上了保护外衣。

作为一家教育培训机构，他们最看重的应该是老师，实则不然。而是咨询师，也就是所谓的“班主任”会更受重视。他们其实就是销售人员。其实际工作就是“忽悠”家长。

他们受过专业训练，对考试机制及典型案例倒背如流，但百分之九十根本不具备教育咨询的资质。他们戴着班主任的面具，通过一系列的说辞，让家长相信——自己的孩子没救了，只有送到这里（培训机构）才能找到出路，从而诱导家长们付出几万甚至几十万一年的学费。一旦家长成功上钩，咨询师的任务就算大功告成了，此时家长才能见到给孩子培训的老师。

我们在对待学生家长方面，有不同的方法。

对于比较好说话的家长，我们不会给出任何承诺。遇到不好说话的家长，我们会要求签订一份承诺书。但前提是，你至少买够40节课时，也就是需要支付给培训机构近两万块钱。收到课时费后，我们一般会说，“孩子成绩增长需要一个较长时间辅导，没有长课时，效果无法保证”。

一旦缴费，想退费十分困难。在我从业过程中，几乎没有家长能成功退费。因为退费条件苛刻，比如让学生参加一场考试，只有孩子成绩达到60分，我们才会退费。

虽然试卷题目由我们出，多数题目也都是我们讲过的，但还是有难易之分。我所在的培训机构老板会授意我尽量出难的题目。刚开始我对此并不理解，后来我才明白，学生如果考试达不到60分，这说明“是他的学习能力有问题”，不是我们老师的问题，这时家长往往会陷入责怪自己孩子学习能力欠缺的愤怒中，而按照我们所谓的承诺书，这是不能退费的。

相比中学生，我们和其他培训机构一样，更愿意接收小学生，这背后另有原因。

因为小学生好忽悠，而初中生或者高中生，他们眼睛很亮。我的很多同事本身根本不是做老师的，甚至有人是做保险的。面对小学生，他们可能比真正持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更受欢迎。因为他们会在课堂上变变魔术，发发小奖品，以此来拉拢学生。事实说明，这些招数很有用。

我所在的那家机构在半年后就关门了，老板携款潜逃。而一进门就已经缴完课时全款的家长们根本没有办法去把钱要回来。在这个培训行业内，半年是一个很关键的时间点。因为到了半年，是参加培训的学生的成绩应有改观的时刻，同时也要开始招收下一批学生的时候，如果你做得不好，就意味着招不到学生，所以老板跑路比较常见。

曾经有一些教育培训机构发生过前台伪造家长退费单，卷钱走人的案例，但培训机构的老板一般都不敢报案。究其原因，市面上一对一教育机构，不论大小，其性质多为“文化类资讯公司”，也就是说该机构缺乏教学辅导资质。但是，他们大胆地玩着擦边球，每月几十几百万的收取家长的课时费，且多不开发票，偷税漏税，瞒天过海。

一旦遇到老板跑路，交了动辄上万课时费的家长就只能守在空空如也的商务大厦内干瞪眼。于是，就有了教育培训机构老板不时跑路的报道。

我所在的那家教育培训机构倒闭后，我也考入了上海市一所高中。

相比培训机构，在高中教书是一件性价比很低的事情：上班时间长，从早自习到晚自习，合计差不多15个小时，而得到的工资与付出极为不匹配。后来，我从这所高中辞职，自己出来开了一家教育培训机构。

遗憾的是，我没能摆脱一般机构的命运，也是在半年后，我就将它转让了出去，因为亏损太严重。

真正自己操作后我才发现，一家机构近三分之一的开支花在打广告上：路边的广告牌、各大门户网站的页面上。这大概也是你们总能看到教育培训机构广告的原因。我当时计算过，一个学生报一门课辅导一个月，我大概收费1000元。

这不像是在做教育，这其实就是在卖东西。

我当时所招聘的老师并不专业，连“教案”都不会写，为了应付上课，他们从网上下载教案，如此下来，教学水平可想而知。半年后，我没能招到更多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