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美文

 第五届（2009—2010年度）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品的阅读笔记

                                                                 王晓峰

    如果回想我们读过的上个世纪80年代的小小说，再想想当下的小小说，就会发现，当下小小说无论在理性深度和广度上，还是在艺术表达上，较之过去，要厚重深邃多了，要广阔丰富多了。过去小小说的简单奇巧故事大多让位于当下的富有张力与动感的叙事；过去小小说那些单一且较为简单的人生大多让位于当下复杂且深度的理性述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小小说愈来愈变化得丰富多彩了。第五届（2009—2010年度）小小说金麻雀奖的获奖作品就是一个明显的案例。

阅读报告之一

    赵新的这组小小说，是在当下现实特别是在农村现实生活的基础上，把视角与叙事的重心置于人际关系之中，如兄弟关系、夫妻关系、干群关系等等，结构和化解着矛盾与冲突，从而展示出当代农民质朴而美好的心灵，展示出他们美好的精神天地，批判了农村生活里的陋习、恶习，批判了那些不健康的甚或有些低下、丑恶的社会行为及心性。这组小小说，体现出一个老作家对社会进步、人心完善的理想和希望。

阅读报告之二

    修祥明的这组小小说，主旨上可以归纳为：平凡的诗意。这样的诗意更多体现在诗意生存上，即在平凡而烦碎的生活里那些平凡而普通人的身的精神境界的高尚。就是身体有病，只有白鸽可入药，但在《白鸽子》里的老王宁可不治疗也要放生白鸽；《龟王》亦有这样的意味；《猪的追悼会》则是正“话”反“说”：对别的生命的尊重，也是对自身的尊重。而《月夜》《月亮》一组，尊重了人的初情萌动，美好而富有诗情。还有《喜丧》《村口的那堆火》《细雪》《山熊》，都以积极向上的意志与愿望，对生与死、成长等等生命的每个阶段，充满了体贴和善意的关怀。可以说，这是生命的生存必须的精神与品质：对美的生命的向往，对善的膜拜。

笔记之三

    凌鼎年这组小小说，可以分成传奇如《铸剑》；荒诞如《赎罪券》；市井世情故事如《高雅一回》《轰动一时的画展》《小镇来了气功师》《蓝色妖姬》《做独身女人真难》以及《药膳大师》《摄影家阿木》《酒酿王》。《铸剑》是英雄的传奇，为了理想的义无返顾。荒诞小小说《赎罪券》和市井小小说里的《高雅一回》——则异曲同工。只不过前者的故事在虚拟的宫廷里，而后者，几近于世俗的百姓日常生活。在这里，是以讽刺为叙事基点，即充满了批判：欺骗、仗势欺人、虚伪、虚荣……人性的种种陋习在此一览无余。而《药膳大师》的胸怀、阿娇的坚持、酒酿王的坚守，则道出了为人处世的品性。这组小小说，叙述上多以传奇方式铺陈故事，或批判或鞭笞或歌颂的价值取向跃然上纸。

阅读笔记之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每条轨迹里都会留下或大回小的印痕，都会显示出这个人的品性的高下。袁炳发的这组小小说叙事，侧重点便是芸芸众生之中那些引领思考人生印痕，籍以探究人性的深度。像《红绸》里卖煎饼的老俩口相濡以沫的亲情；《母亲的军帽》里那珍藏的初情；《不染》里高中生杨直，在恶劣的家境里如愿以偿；《岁月》里那善良的教授；《让姨奶想疯的那个人》里一生的恋情；《云雀》里为了家庭而沦落风尘的云雀，都是心地美好人性善良的人的写真。而《枪案》里曾是最好的朋友、战友，为了私欲陷害对方；《毁灭》里两个小青年不同的生活之路；《童话》里那个口是心非道貌岸然的小说家；《软刀》里那王爷的恶意；以及《岁月》里害人的韩队长；《毁灭》里那个无耻的团长，恶丑的人性就直接在小小说显现出来。这都是在以艺术的方式警示着我们及我们的生活，告诉着我们真实的人生。

阅读笔记之五

    可以把《到乡下睡麦草》里那群驴友的乡村游（包括夜宿在牛棚里），视为一种“反常”行为。这群生活在城市的驴友体验了乡村的新奇与快乐。乡村的本来，在当下还是那种劳作之累，那种生活的简单甚至简陋，这本来不能新奇不该快乐。但这“反常”所带给我们的思考在于：相对于农村，城市的发达是否是人的安居生存最理想的所在？对困境的思考显然是秦德龙这组小小说思维的主要维度。他常常以变形的艺术叙事，比如《狼爱上羊》里羊、狼及“我”是可控的机器人，《都市的乌鸦》的乌鸦拟人化处理；《你和谁在一起》的乔庄“丢失”了自己；《无组织的人》以死亡老太太的叙述视角，表现出人在城市里，主要是在困境里对自我的体认的困难。还有，《大师之隐》及《没宰名片》里的医院，作为城市的暗喻所体现出的社会等级地位与欲望，还有《陌生人俱乐部》的等级观念及歧视，还有《苦戏》里的人生必苦，都是在多维的叙事空间里将异化的城市以及异化的人性深刻地提示出来。这些小说，有故事，更有深刻的主题。而这些故事、主题则和现代性相关。

阅读笔记之六

   芦芙荭这组小小说，都是些很有意思的故事，即这些故事里都存在着令人匪夷所思的细节，这些细节在故事情节的演进和小小说主旨的深化上，起到了重要作用。芦芙荭很会讲述故事。他把小小说叙事常常变成段子的叙述，因此他的小小说极为好读。但在这些纷杂好读的叙事里蕴藏着独到而深刻的忧思，比如《米》里农民工小东的担忧为什么会成为现实；《遥控器》里的九阳，偷电视机时为什么没偷遥控器；《猫吃娃》里，一个少年为什么要“掩护”“我母亲”的偷情；《还乡》里的谭小石为什么要作贱自己………顺着这样的思绪，便会感觉到芦芙荭这组小小说，其实是在一个纷纭复杂的社会背景下开始他的小小说叙事，他的忧思和体制、传统、风习、习惯等等社会境遇有关以及历史有关。因此说，这组小小说，在叙述上，在价值取向上，具有一定意味的现代性和当下性，并有着深刻而复杂的意味。

阅读笔记之七

   夏阳的这组小小说，故事极有力度，他不是以娓娓道来、按部就班的“常规”方式讲述着故事，而是把故事讲述得摄人心魄。比如：《马不停蹄的忧伤》里两匹烈马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我”的爱情也是如此。这些没有多少婉约之美，却满满的阳刚叙事，就那么直接地轰轰烈烈地带动着阅读，让阅读体会出强烈的快感。夏阳这组小小说会让阅读思绪万千：真切而生动的生存真相，蕴含着深刻的意义。比如《寻找木兰花》里原先的飒爽英姿为什么失却了往日的风采；《幸福可望不可及》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里爱情的三种方式；《蚂蚁蚂蚁》里的一连串似乎无关联但却深蕴着必然的因果关系。这些摈弃婉约之美、颇有叙事力度、充盈着小小说质感的小小说，是当下小小说里另劈蹊径的奇葩。

阅读笔记之八  

   红酒比较讲究小小说的叙述艺术，这组小小说便是例证。阅读这些小小说，真的会感觉出那种动容动心的阅读效果。她能在较小的叙事空间容纳着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如《翎子生》《冀秋》《花奶奶》，都容纳着漫长的岁月、一个人的生活史，容纳着这些女性的生命传奇。红酒也能在这简短的叙述里，依着关键性的生活细节生动而传奇般地表现出这些女性几乎全部的生命痕印。特别是，这些小小说，主角几乎都是女性，从早先的一夫多妻制度下的女性，历经“文革”时的“戏子”，到当下的时尚潮人，都那么个性鲜明形象真切，都那么以心灵之美相对着幸福与不幸的爱与婚姻。那《花田错》里的岫儿，敢爱敢恨，自己选择自己的爱情，需要的是多大的胆量与勇气；而《坯王》里的杏儿，却因怯懦毁灭了自己与坯王。还有那爱唱小曲儿的慈祥的花奶奶，一生的等待一生的期盼，令人扼腕又令人神往及敬重。而在这些小小说里，女性的视角隐约可现：那是女性对女性之美的轻轻地动情地也是生动地诉说，但却不似强权的女性主义。

阅读笔记之九 

   王往的这组小说，大多数的可以说是“诗意小小说”，或者是小小说的诗意。这样的诗意，是王往自己的发现：在许许多多的非诗的所在，非诗意的事情，其实都存在着诗意，关键在于发现与否。诗意是生活的希望，是生存的必备，是人性温暖，是心灵的慰藉。比如，在《风车》里，那个傻女的心灵一动；比如农民工舍弃工钱而神往着秋收。就是在艰难苦涩的日子里，那些生活在低层的人们，依然有着自己的天地，有着自己的追求向往。这组诗意的小小说，还在于叙事的委婉细腻，不是直白地叙述，而是动情动人的娓娓述说，把细微的情感变化，如《小未的保尔》里的初恋的青涩，如《卖冰棒》里那青年男女微妙情感，如《风车》里傻女的心灵激动。表达这种诗意也在于那清丽新颖的小小说言语，似乎纯净脱俗，绝少那些浮躁不安，绝少那些粗鄙简陋。特别是，那年轻的王老师，向苦妹的爹下跪，为的是哀求能苦妹上学，这样的诗意凝固成“人”的雕像：任岁月流逝，“人”之所以还在，便是“人”存在着，应该有诗！

阅读报告之十 

    陈力娇这组小小说，充满了质感以及力度。这些几乎都具有难以推测与想象的故事情节，使叙事变得风险四伏、引人入胜。这显然具有很强的小小说质感，即存在着广宽的叙事空间和很强的故事张力，从而激活、扩大了阅读的想象。唯此质感，有关人的存在的理性，那种小小说必有的意义与价值，深深地蕴藏其中。像《思念》里的俄侨，年迈的娜塔莎与哈尔滨姑娘小闹的电话歌声，以及小闹儿子的伊呀唱曲；像《阿宠的春天》里瞎马阿宠舍身拯救矿难；像《特别杀手》里本不是小小说主角的那几个“杀手”，因亲情而心动，等等，都是在探求着人性的温暖。而《亲爱的羊》《老婆你属于谁》《饥饿的歌声》以及《信任》等，在苦涩的叙事里道出了人性的挣扎、奋斗与沉沦。再比如《两根电线杆》则是在苦苦问询着人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这些都关乎着人的存在的许多更大困惑，即怎样为人和如何为人的大主题。小小说之“小”与小小说之“大”由是得以实证。

   王晓峰，大连市文联副巡视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辽宁省作家协会理事、大连理工大学兼职教授。已发表文学作品800多篇，共计300多万字。出版文学批评等著作八部，主编和参与主编了文学著作50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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