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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开故里,菊落天涯

  一、菊园往事

菊是菊父的第三位妻子所生。
菊父一生娶妻三任。
第一个姑娘是小村里侯家的女子,相貌平凡、贤淑温良。她在泪水和劳碌中度过半生,生育一子后中年陨落。
第二个姑娘是十里之外的教师,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因为在工作中常和异性同事接触,菊父便从种种的细枝末节里很努力地去寻找她“红杏出墙”的迹象。最后菊父以“出轨”的罪名把她打回原籍。
第三个姑娘是菊母。想来,菊母才是月老擦亮眼睛为菊父找到的同刻在三生石上的那个人。菊母的到来,为这个家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和谐”:菊父收敛了性格里所有的猜忌、暴烈,收敛了张嘴骂妻、举手打妻的恶习。他甚至学会了洗洗涮涮、喂猪打狗一类的家务。
其实菊母本无过人之处。她的制胜法宝只是来源于胜过菊父的坏脾气:一哭、二闹、三上吊(自杀)。每次,菊父之前的恶习刚露端倪,菊母就在瞬间抖出三大法宝:当两行清泪尚未流至下颌、几声痛嚎余音尚且绕梁时,掬一捧红矾送至嘴边。菊父见状,便赶紧心惊胆战冲上前去,一边忙着抢药,一边示弱了事。
那一天——就在那一天——就在那个让菊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菊父和菊母吵了几句之后带着不甘受辱的挫败感一赌气去了大门口,并且没像往常一样折返回来探看菊母的动静。而菊母以为,这一天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这一次争吵和之前的每一次争吵一样。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一天,她的生命走向了终结——那一捧红矾终于从她的手里溜到了她的嘴里,并且在她含糊的意识中,通过了咽喉,一路滑了下去……没有人跑过来抢药,没有人冲过来阻拦,更没有人过来向她示弱……
她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不觉把手伸进嘴里,一次次抠去。一遍遍的干呕过后,大量的唾液混杂着粘液呕了出来,秽物里却没有那些可恨的红色精灵……
菊进屋了。
眼前的一幕,让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惊呆了。她带着满眼的恐惧失声呐喊:“妈!妈!你咋滴了……”
菊母已无力出声,她一头栽倒在地上……

二、菊开故里

菊是在秋天出生,因了母亲的分娩。
菊是在春天绽放,因了母亲的离世。
出生的季节,菊无法选择。
绽放的时节,菊亦无法选择
菊母走后,已经育有两男两女的菊父没有再娶。于是,菊不再仅仅是父亲的女儿,她代替母亲成了一个五口之家的女主人,成了不足十岁的弟、妹的母亲。一日三餐、喂猪打狗、缝补洗涮……这一切,原本都与菊无关.这一切,如今却全部独属于菊——甚至不需要父兄来帮衬的。这个残缺的家庭,终于实现了真正的和谐——没有了怨怼、没有了争吵、没有了疼痛。而只有菊知道的,就在母亲身体倒下的那一刻,一股今生无法抹去的疼痛已经深深地镌刻在菊的心中、菊的脊髓、菊的生命里,而后在成长的岁月里以“笑”的方式淡淡析出!
菊就是这样提早绽放了。绽放了的菊是明朗的,一抹灿烂的笑总是挂在她的脸上;绽放了的菊是美丽的,只是那美丽微染风霜;绽放了的菊是刚性的,深谙世事的她过早的学会了坚强。这时节,菊,就是一朵小雏菊,经过冬的历练之后,在花期未至的时节,顶着寒意于天地间倔强地站立。菊是把一切的爱和痛深藏在了心底。

而菊生命中最美丽的怒放是在遇到占的那一刻。
占,小村里少有的优秀青年。他身材颀长、丰神俊朗。两条浓眉英挺如远山,一双眸子粲然若星辰。占,就像一轮太阳,照亮了菊身后二十几年的岁月,照亮了菊身上二十几年的生命。
菊开始了生命中仅有一次的,和占。中的菊,不再是带着稚气和痛楚的小雏菊,她把生命怒放为灿烂的秋菊:菊眼中的笑意更浓更明艳,菊的举止更敏捷更灵动。
幸福,总是太短;痛苦,总是太长。
这一场爱恋,无果而终。
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一个美丽而又刚性的女子,一个优秀而又骄傲的男人。分手,可以有太多的理由;分手,又根本不需要理由。
也许是前生的缘堆积的不够吧!
想来,占和菊,就只是在忘川河上、奈何桥间演绎了一段擦肩而过的缘。
最终,这一轮太阳,没能继续照亮菊身前未知的岁月……

三、菊嫁,菊回

菊嫁了。
曾经沧海的菊,注定无法爱上占之外的任何男人。
菊观望了多年。多年里菊亲见了占的成婚、得子;多年里菊明白了不会再有任何一个男子代替占填满她的心灵。眼看着父亲因病故去;眼看着弟弟和未来的弟媳形影相随。菊在心里对着自己一声长叹:“该走了!得给弟弟、弟媳腾让结婚的地方了!”
于是菊选择了。没有的。
是的,坚强了许多年,奋斗了许多年,梦想了许多年。最终,菊抓在手里的,就只是个。
那个男人没有房子,婚房是从他的哥嫂那里暂借的;那个男人没有才华,就只是靠打零工生活;那个男人没有俊朗的容颜:中等身材、眉毛疏落、小眼无神;那个男人甚至缺少一个男人应有的血性:他沉默寡言,老实、孱弱。
出嫁的那天,大雪下过了半尺。满目的银白映衬着菊一身大红的嫁衣,映衬着菊笑容里无尽的沧桑。
看客们低语:“新郎配不上菊!”这样说着的时候,空气中有占的影子飘过。只是不知那身影此刻可否飘去了菊的心里——又或者那身影就根本没从她的心里走出过。

婚后的日子,无从知晓。
只知道,后来菊生了一个孩子,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男孩儿。
只知道,后来菊丢下孩子跑回娘家。男人几次来接,央告着,菊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
男人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是冬季。那天,菊的孩子,乘着呼啸的北风去了天国。那边,不会有他不曾得到的母爱;那边,不会有他不曾得到的幸福家庭。但是,那边也不会有他短暂生命里来不及解读的人世间的种种错综复杂和冰冷。
男人低着头、红着眼睛站在菊的面前,嗫嚅:“孩子……没了……你……回家看看吧……”其实,在男人的心里,他不只是想带菊去见孩子的最后一面,他还想让菊回家和他一起继续生活。
菊,历经风霜不肯低头的菊,终于低下头去。
久久,无言……
最终那个男人独自走了。
后来菊收到了男人的一纸离书。

四、唯我,忘我

菊走进了一个独属于她一人的小世界里。那个世界,没有轰然倒地的母亲,没有爱过恨过的占,没有让她视而不见的夫,没有不幸夭折的子。
有时,菊沉浸在那个独属于一人的小世界里,唯我!有时,菊迷失在那个独属于一人的小世界里,忘我!唯我而又忘我的菊用常人难以读懂的方式演绎着生活。她丢失了少年时过早拥有的担当,她丢失了青年时一直恪守着的坚强,她不做饭、不洒扫、不洗漱……终日,熬着!
熬过了几多的日出日落。
熬走了对面屋里的弟弟、弟媳。
谁也不知熬了多久,菊终于出门了。
出门了的菊,处处和常人大相径庭:头发枯黑,一绺绺地和尘土纠缠着,倔强地伸向天空。眼睛深邃而又灵动,似乎不再想看清这尘世的一切;脏手、垢面。一件分不清黑、蓝的大衣,脏兮兮的,披在菊的身上。菊的脚步飞快,无比轻盈。她口中念念有词。却没有人能听清字句的个数,更无法探寻那里面的内容。这时候的菊,像极了武侠剧里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的侠客。
从此后,不分正午和晨、昏的,小村的某一个角落总会出现菊的身影——或踟蹰,若池边孤雁;或奔跑,若寒塘渡鹤。不时地,这家喊着:“我家电饭锅里的米饭少了一大碗。”不时地,那家喊着:“我家刚出锅的包子,都让菊拿走了。”
拿了也就拿了。亲不亲,一村人。失主除了嫌恶菊的脏手之外,不能也不想再追究些什么。
就这样,菊成了小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就这样,菊成了小村里妇孺皆知的明星。

五、菊落天涯
菊失踪了。
小村人是在许多时日不见菊的身影之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菊去了哪里?
说法一:菊死了。可是没有人能进一步说出可以让人信服的讯息。
菊呀,菊!你陨落在哪里?

说法二:菊被一个老男人领走了。
倘若真的如此,想来这个男人绝不是相中了菊的容颜、菊的灵巧,他一定就只是相中了菊的性别。他能带着菊走完这一生吗?
倘若真的如此,想来这个男人不会有才、财,不会有貌,绝不是菊年轻时在心底勾勒过的虚怀若谷、高山仰止的男人,他能帮菊找到那颗丢失了太久的心灵吗?
倘若这一切的倘若都能成真,那么这个老男人才真的是和菊共同蹚过忘川河、共同走过奈何桥的那个人吗?

菊呀,菊!你流落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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