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

初秋。月还圆。屋外树叶唱得好从容、平和的声音在半空召唤我从床上起身开门。当我漫步屋外的天空下，只可惜有人也从屋内走出，让我不好意思再独自在夜间漫步。返回房中，抽完一颗烟，还是想出门，虽此时只有近处的虫鸣远处的狗叫。但我是要等待高树下一次从容平和的歌唱。好久，好久。风，没有听到我心的呼唤。夜的天空树上没有星只有月亮。空荡的心中忽就出现那一幅画面：落光了叶子的高树的枝枝丫丫是那么清晰、宁静而悠远。但不知这是梦境还是记忆，不知是南方还是北方。而那份清晰、宁静而悠远，在心灵中并不多有。如同父亲伫立桥头送别的眼睛，如同母亲在五月的荷池边缝制布鞋时微弯的背脊，如同恋慕自己的人在深夜打来还未接却已挂断的电话，这些在心灵中飘飘悠悠，一直就如梦似真，都不可多有。

我不解，夜晚时，风为何又游过我屋外一次。而父亲在二十年前伫立小桥边时的眼神。我知道，虽只记住一次，或者仅只看见过一次，但那一定有无数次，在我成长的岁月里，那眼神一定在父亲的老屋、新屋，在父亲的小山或是田垅，在家乡或是在异乡，在有我在他身边或是没我在他身边，那眼神一定曾有过无数次。那眼神里写着担忧，刻着期望，沉沉地装着父辈对子女在神面前的祈祷。我知道，荷花如诗，手打的布鞋如诗，母亲的背脊如诗，那诗不仅在五月的阳光里闪烁，还在炊烟里闪烁，在水井旁的洗衣麻石上闪烁。可曾经朝思暮想过我的笑容与发丝的你的心，仅曾一次在深夜里搅扰了我甜美的梦吗？对，仅一次。

今夜，我还将等待风儿将树叶吹响，今生，我仍在等你冷却的心在深夜里把我思念。因为我的生命如蓝空下的枝枝丫丫，宁静，清晰，悠远，和我的父亲一样有着一颗向神灵祈祷的心，和我的母亲一样像诗一样纯粹。但等不到风来，我会静静地等候下一个夜晚。

为了等风，不肯睡去，午夜将至，它终于来了，它来时，我在屋外的廊上。月，仍朦胧着大地。没有激动，没有满足后的疲倦，心，平静着，被那半空的歌吹萦绕与浸泡。我知道风飞了好远，抚慰了多少等风的心。它到我的天地间来或许仅这两次，不能贪多。但不经意间，它一定还会再来，来到前生的茅舍，今生的树梢，还 有不世的风铃间，它将永远把最美妙纯净的音乐凑响。此刻的心在午夜里浪漫起来。浪漫到仰脸与月亲吻；浪漫到对神灵表白：今生，有风，足矣！

但除了心，无一奉献于风。倘若来世的风铃将挂满我的庭院，风可会在我的庭院里驻足？如同我的许多个嬉闹追跑的孩子，可在庭院里挥洒快乐与灵性吗？但风会告诉我吧：如阳光，似火焰，捧不起，藏不住，留不下的，风，注定如风飘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