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水一样的容颜
早已在时光的 涟漪中淡去

所有的所有
——题记

一
如果不是有幸做了他们的邻居，我很难相信没有季节。
春天。当冰雪初融，他佝偻着身子吃力地刨着坟园的一块荒地。
她跟在他身后，仔细地敲打着他翻起的冻土，尽管穿着棉衣，在阳光下也显得单薄。
累了，他们就慢慢坐在一边的竹椅上。她会从贴身的衣袋里拿出些糖果或者饼干，小心翼翼地送到他手里，看到他填进嘴里细细咀嚼，她才放心地一起品尝。相顾无言，皱纹里却写满了关爱。
每天的工作量不大，却很守时，像上班一样。
没多久， 土地被开垦出来。我以为是种菜，当播种时，我才知道，这是他为她另辟的一个小花园。她爱养花，房前屋后全是花花草草。干旱的季节，他为她的花草浇水几乎成了生活的主题。他们很少讲话，主要是他们都老了，听力不佳，用于彼此交流的是只有他们能看得懂的手势。
她点种子，他浇水。
忙了好多天。
还没到发芽的季节，他们的脸上绽放着比春天更让人感动的温暖，很容易使人想起花开绚烂时的美丽。

二
夏天。许是劳累过度，她的身体有点小恙。燥热的空气使人窒息。
他无心管理她的花草了，只是每天都陪着她。
她不能吹风扇，不能摇蒲扇，所以梦呓般哼哼：热···热···热····
他焦虑，就不让她穿那件对襟的夹衫，还不时用毛巾给她揩汗降温。
她还是嚷嚷。
真的没辙了， 他就允许她在屋子里不穿上衣 ，因为他们家很少有人来。
再后来，习以为常的她经常光着脊梁在院子里或者去她的新花园里看她的花 。有一次甚至撒娇坐在了孙子的秋千上让他轻轻地来回荡悠。
看着她遗失了好久的笑脸，他有点激动。
他颤巍巍地摇着她，仿佛在编织一个甜美的童话，童话里或许他的新娘依旧楚楚动人。
大儿媳 看到他们，没说话转身就走。
二儿媳看到他们，笑了笑也走了。
黄昏时两个儿子 一前一后来找他：“爹，能不能···能不能···让娘穿上衣服再出去，还有·····秋千·····”
未等他们说完，他吼道：“滚···都滚··· ”
儿子们悻悻地离开。
一串泪珠在他脸颊曲折地落下。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秋千旁，等着姗姗来迟的她。

三
秋天。风清气爽时，她不得不住院了，留下了他独自在家。
每天除了提水浇花，他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有时看到有落叶飘落，他会抬头看一看天空，深邃的目光总会不自觉的落在秋千上。
他也曾去过医院，想陪护着她 ，可没待一会儿就被孩子们劝了回来。他比她大几岁，孩子们的心意他懂。
满园的花开了又败。蜂围蝶绕的热闹情景她没机会在家看，他都记得呢。
再后来，仅剩菊花争艳了，她还没回来。
他就打开影碟机 ，开最大的音量一遍又一遍的放戏曲《抬花轿》。
戏曲声中他拿起剪刀，细致地剪了一朵又一朵的菊花，然后放在她的簸箩筐里晒。
他想把春天的希望和秋天的喜悦和着阳光给她看。
这个秋天的菊花呵 ，开得真多真香！

四
冬天。真好啊！入冬时，她终于回来了。
孩子们把她安顿好，还没离开，他就端来 满满一簸箩的干菊花，一边絮语一边给她做手势，向她讲述着每一个她不在家的日子。
她很是满足地捻起花朵，陶醉在他的目光中。
她生日。
女儿们给她买了一套 黑底紫花的棉衣裤，一顶灰色毛绒线帽子。
他看到又不高兴了:“你娘她喜欢红色的，大红色的，都一辈子了····”
孩子们没言语。
第二天 ，换了清一色的大红棉衣裤还有红色毛绒帽子。
他亲自给她穿上，扶着她下了床，指着墙上她年轻时的自画像说：“瞧瞧，一样呢!没变啥···”
那张像，是结婚时他找人给她画的，那时候应该还没有照相机。偏襟的阔袖衫，齐整的刘海，乌黑的发髻别着一朵小花。
一辈子的幸福留念。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天长地久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我们学着牵着彼此的手，一生细水长流地把风景看遍。
，其实不远。
幸福，其实不远。
感动于心的真情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