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其实我原本打算码点关于母亲的文字，但母亲节在不经意间就悄悄流逝，没赶上时间。前不久去一个好友家里喝酒，方知他父亲因疾病去世，听完了他酒后愤泄的话语，才知道拥有父亲是一件多么重要且幸福的事情。终于，我决定在父亲节来临之际，折磨一下键盘，欣慰一次内心，写点关于父亲眼神的故事，权当把键盘的痛苦建立在我的快乐之上。还是老话，拒绝文笔，拒绝构思，甚至没中心，让自己的情绪最真实、最淳朴地在十指尖流露吧。

　　（文/大海）

　　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不适合拍电影，因为太平淡，也太平凡，从小在母亲唠叨的嘴巴下和父亲严厉的眼神间伴随着课堂的钟声成长起来，没有一波，更没有三折，有的只是《唐伯虎点秋香》里武状元的那句“人生就是吃喝拉撒睡”。因此说起全家人男丁的故事，唯有父亲的回忆是值得用文字来诠释的。

　　我与父亲从小就很少沟通，长大后更是极少交流，每次在电话中对话都不超过5分钟就挂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眼神。

　　在我刚能记事的时候，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所有农田中要求体力过大的活儿，全是他一人扛过来的。所以，那时我感觉，他就像一个巨人，力气特大，也因此就连锁感觉，如果他一巴掌打过来，可以要了我的小命，虽然至今他都没打过我一次。

　　我刚上学前班（现在的幼儿园）的时候，天天跟同村且同班的家伙们拍画片打珠子，到上学期读完，连“刘长海”三个字都不会写，老师教了很多次却还是记不住，偶尔写对了还发倒笔。母亲当时就怀疑我是不是一块读书的料，而父亲，用比贞子还恐怖的眼神瞪着我，然后骂道：“不好好跟老子读书，是不是想抽鞭子？”

　　就是因为没领教过父亲的鞭子，所以我就一直害怕他一鞭子会不会抽死我，为了不给他机会，我决定好好读书。没想到他那恐怖的眼神鞭策我走过了比较自豪的读书生涯。

　　也从此，我与父亲的眼神，结下了不解之缘。

　　父亲年轻时是自傲的、倔强的，用现在的话来描述就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所以经常在母亲面前发脾气、甚至吵架。那时候，父亲颇爱打麻将、喝酒、抽烟，因为打麻将经常熬夜，加之喝酒抽烟，所以肠胃一直不好。每次打牌输了就会跟母亲吵架，吵完架就跑出去喝酒抽烟，回来的时候，我和两个姐姐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神，感觉比贞子恐怖，会吃人。

　　那时候，父亲的眼神会让我们姐弟3个不敢抬头，会让母亲经常偷偷躲着哭泣。

　　终于有一次，暴风雨来临了。父亲在跟往常一样，打牌输了后受到母亲的谴责，于是一气之下出去喝酒，当天正逢下暴雨，父亲自然也就淋雨了，回来的时候，胃出血，母亲用一辆板车拖着父亲，在雨中的深夜中急匆匆去了医院。后来才知道，父亲必须动手术，整个胃的2/3都烂了，必须割掉，母亲不分昼夜、辛辛苦苦地照顾他，用三个月的时间，硬是把父亲从死神手里拉了回来。记得那时，父亲刚出院，全家人用一种渴望的目光盯着父亲那已不再冷漠，而是憔悴的眼神，全呆了。而我，才7岁。

　　我很相信一句话，不经历过磨难的男人不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这次手术成了父亲人生的转折点，从此他洗心革面、烟酒不沾。最主要的是，每每跟母亲在争论一个问题的时候，他都能主动先妥协，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过母亲脸上那轻盈的泪水。而父亲这一妥协，就妥协了二十多年，换来了一个家庭二十多年的和谐。他完全变了，当初的自傲和倔强荡然无存，现在有的只是笑容、体谅和理解，也得到了我所有亲戚朋友的肯定……当然，脸上又多了一种特殊的眼神，是和睦的、慈祥的。我知道，这不是妥协，而是一个伟大的男人，为了一个伟大的家庭，为了一个伟大的妻子作出伟大的改变，我也把它理解为知恩图报。

　　记得几年前，二姐结婚的那天，当姐夫对我父亲说道：“爸，以后您女儿到我那边去了，我会好好对她的，请您放心。”他看了看姐夫，再仔细瞅着二姐，两只眼角边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泪水时，我惊呆了，因为第一次看到父亲的泪水，这种夹杂泪水的眼神，是那么的伤感，那么的脆弱。

　　年我来深圳的时候，父亲一定要亲自送我，一直到车站都非要帮我扛着行李箱，箱子很重，里面塞满了母亲给我整理的衣服。在车站，他望了望站外，看了看我，说：“我买几个桔子去，你在这里别走动。”当时汉口火车站离外面水果店有个栏杆，如果走过去就要绕好远，父亲可能怕误点，就走到栏杆前，四处张望了一圈，也回头看了看我这边，那种眼神有些急躁和不安，好像怕别人看到，也怕我看到。但还是低身转了转裤脚，然后用手扶着栏杆，跨腿越过去了，走到对面跟水果店的老板讲价还价后，提着一袋桔子匆忙间回来了。他看了看表，说：“时间还早，先吃个桔子吧。”我拨开桔子给了一半父亲，他问我甜不甜，我说：“甜，很甜！”父亲笑了，眼神中充满幸福的感觉。

　　“甜，很甜，甜到心里了”，其实我当时很想这样说。

　　敲到这里，我总感觉，没有我那好友他父亲的遭遇那么凄凉悲惨，也没有朱自清他父亲的背影那么精辟朴实。但却清楚，我父亲是更伟大的、更坚强的、更男人的、更真实的……他的眼神无时无刻都在鞭策我的神经、激励我的精神。

　　其实，我跟父亲是用眼神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