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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逝

一只麻雀衔着一根小树枝,飞进了密密森森的梧桐树叶里,婆娑的梧桐树影映照在一片程亮的玻璃上,透过玻璃,望见一群穿着白蓝校服的少男少女,他们正焦灼地等待一模成绩。

“我真搞不懂,老师怎么能这么变态!”林宇浩撅着嘴低声嘟囔道,顺视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叶青瓷,她渴望地注视着前方,双手微微抱拳做祈祷状,一头黝黑的头发利落地绑着一束马尾,一直垂到腰间。

讲台上,微胖的班主任黄老师,戴着金色眼镜,烫着波浪卷发,郑重其事地发布一模成绩,成绩单被裁减成了一张张薄薄的小纸条,每念到一个名字,大家就上前领取。

“叶青瓷!”黄老师大声喊道:“考得不错,继续努力,上重本没有问题,坚持住,北京、上海随便选!”叶青瓷悠悠然站了起来,迈着轻巧的碎步走了过去。我越过高高垒起的书堆,看到叶青瓷撇见成绩单时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当她回到桌位时,我伸长了脖子,看到那张小纸条上写着:学号:09,姓名:叶青瓷,语文:127,数学:139,英语:141,理综:285,总分:692,班级排名:01,年级排名:03。看着如此逆天的成绩,我羡慕地吐出一声“我去”。

“林宇浩!林宇浩!发什么呆呢?”叶青瓷碰了一下我的胳膊说道:“想什么呢?老师叫你呢!”我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跑去讲台领成绩单,老师微微拨了拨眼镜和气地说道:“这次比上次进步了一点点,但还是别骄傲,抓紧时间,好好向同桌学习,兴许能上个二本!”我吐了口气,尴尬地接过成绩单,看后真心想从窗户跳出去,无奈还有二老需要赡养,只得坚持把学上完,上面写着:学号:18,姓名:林宇浩,语文:109,数学:107,外语:98,理综:138,总分:452,班级排名:35,年级排名:342,望着这份成绩单,我哑口无言,回到座位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了座位上。

叶青瓷拿过我的成绩单说道:“别泄气!这次有进步,好歹英语及格了。”林宇浩不爽地说道:“是啊,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林宇浩撇了叶青瓷一眼,那张宛如清水出芙蓉的鹅蛋脸,美得像一块薄透的温玉,有着扫去一切阴霾的魔力。林宇浩望着这张美丽的脸庞,害羞地把脑袋埋进了书里。

随后的一整天,林宇浩都郁郁寡欢,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收拾好书包就往外走。“等一下,林宇浩!”林宇浩回头一看,原来是慌慌张张跑来的叶青瓷,他们俩家挨在一起,平时都是结伴回家,无奈今天林宇浩低落,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上了公交车,林宇浩和叶青瓷并排站在一起,默默无言,周围挤满了回家的人,使得狭小的公交车拥挤不堪,林宇浩随着列车晃来晃去,心里想着该如何和父母交代这难堪的一模成绩,这时叶青瓷柔柔地说:“别担心了,高考又不是的全部,只是个小小的插曲,考上好大学出来后不见得有多好呀!”林宇浩没好气地恩了一下。

突然,窗外有一大片男男女女发了疯似的往后面跑,而远处有滚滚浓烟在往天上冒,一群挥着棒子的男人正疯狂地砸着汽车窗玻璃,手起棍落就是一个大洞,另一群男人正野蛮地推着一辆砸得稀烂的公交车,公交车摇摇欲坠,砰的一声倒身在地,一声闷雷响彻四野,几个暴徒拿着石头正往一个躺在地上翻滚的男子头上砸,石头下去人就僵直不动了,女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熊熊燃烧的火焰随处可见,随后林宇浩乘坐的公交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顿时车内乱作一团,靠窗的人已经拉开窗户,跳了出去,靠近门边的人疯狂地拉扯着大门,不一会门就被拉开了。

林宇浩立刻拉起叶青瓷的手,随着拥挤的人潮,往外狂奔,路上到处都是被砸得稀烂的小轿车和公交车,偶尔能见到几个躺在血泊里的人,周围店铺的橱窗被砸得稀烂,有的还喷着熊熊燃烧的火舌,一群惊慌失措的人拼命往来时的方向跑,林宇浩回头一看,几个拿着砍刀和铁棒的大汉,满身是血,满脸狰狞地冲了过来,咧咧杀气像翻滚的黑云不断地奔涌,林宇浩见势不妙,立刻拽着叶青瓷拼了命地往前跑,林宇浩记得前方是一片小区,里面的路七拐八折,如果能躲到里面肯定能脱险,林宇浩用力地拽着叶青瓷的手就往前面跑,跑着跑着,刚要到小区的岔路口,立刻闪出几个凶神恶煞的暴徒。

林宇浩一个急转弯就往另一个方向跑,可这时叶青瓷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脚也崴了,疼痛让她根本站不起来,恐惧和无助让她眼泪纵横、泣不成声,林宇浩立刻让叶青瓷趴在自己背上,接着拼命地往前跑,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根铁棒“嗖”的一声砸到了林宇浩的左手边,林宇浩往右边一拐,前方是一片密林,能跑到里面去就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就在刚要钻进密林时,一只大手用力地一拽,叶青瓷就被狠狠地拉了下来,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林宇浩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溜烟钻进了密林里,他左拐右拐,专找那些黑漆漆的地方钻,然后悄悄地爬上了一棵叶子黑压压的大树,在树杈上坐稳后,林宇浩喘着粗气,慢慢地平复着已经跳到嗓子眼的心脏,林宇浩望着远处冒着滚滚浓烟的事发地,一脸无助,他一个人呆在树荫里,想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他心想叶青瓷肯定遇害了,他一边责备自己的无能,又对该如何回家充满了惶恐。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警车乌拉乌拉地鸣叫声,声音响彻整个苍穹,不一会一阵阵“砰、砰、砰”的枪声响彻云霄,林宇浩全身发抖地抱着树干,睁大着双眼,一直熬到了天亮,第二天,林宇浩远远看到一群穿着警服的人,才小心翼翼地从树上下来,随后带着警察去了昨天叶青瓷遇害的地方,只见叶青瓷倒在血泊中,披散着头发,满身伤痕,裤子被脱到了膝盖以下,这个画面成了林宇浩永生难忘的伤疤。

“宇浩,东西都带齐了吗?在大学里可别太省钱呀,想吃什么买什么,别亏待自己,把这些土特产带去分给室友,第一天见面得给室友留个好印象。”林宇浩无奈地连连说好,自从那次惊魂未定的打砸抢烧暴力事件平息后,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林宇浩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二本大学,这难得的喜讯,稍微带走了些令人窒息的悲痛,在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林宇浩全家就搬离了A市,搬离A市的还有叶青瓷一家,听说他们要搬回老家居住,林宇浩至今还记得他们听闻叶青瓷遇难后崩溃的表情,那一股股奔流的眼泪,就像源源不绝的长江和黄河。

当林宇浩站在C大学门口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有着清纯的侧脸和妩媚的长发,如果她还在,现在也该站在一所宏伟的大学校门口!

一场惨绝人寰的暴力事件,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渐渐淹没在时间的洪流中,那些失去亲人的人,只得把这份悲伤与悄悄埋在心里,笑对崭新的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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