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美文

一老家同学来出差，自然少不了找几个熟悉的朋友小聚，席间他问我是否还记得老家外号“歪嘴”的人。

我一愣，时隔20余年，还有些许印象。同学告诉我，“歪嘴”前年强奸了一个本村的女孩，论辈份叫孙女，然后被判刑进了监狱，本来“歪嘴”的亲戚想托人找我帮忙，可又碍于面子，没有明说。

听完，我的脑海里立即闪现出当年与“歪嘴”有关的那些人、那些事。

其实，“歪嘴”在我们那个偏僻的山村里是很出名的，不是因为他有多大本事，而是因为他嘴巴长的歪，且有严重的口吃，结巴半天一句话说也听不出啥意思。更因为他的坎坷身世，经常被村里人嘲笑，所以出名。

“歪嘴”从小死了娘，与爹相依为命。40岁那年时来运转，靠爹的手艺攒了点钱，娶了一个邻省湖北的媳妇。可媳妇三天两头回娘家不说，还不让他同床，每晚都是一张床分开被窝睡。于是，俩人两天一吵，三天一打，不到俩月，媳妇一气之下上吊死了，“歪嘴”直落得个人财两空。

厄运并没有就此停止，媳妇死后第二年，不知怎么回事，他家刚修好的三间大瓦房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可怜爷儿俩奋斗多年的积蓄几近毁完。没两年，老爷子也撒手西去。自此，村里人认为他家晦气，更是无人愿意与他来往，连小孩都被教着离他家远点。

不知是什么原因，“歪嘴”经常跟我打招呼，可能是有一次谁给他寄过一封信，他让我念给他听，也许是他感激吧。刚开始，我也是敬而远之的。可由于家里穷，上学又花去很多钱，借了一些外债，村里有些人风言风语，我亲耳听到一老头说，“都这么大了，还上什么学，赶紧去南方打工吧。”另一个老婆姨说的更绝，“某某（指我）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就给狗买花褂子穿！”

这后面一句话，在我们当地是相当侮辱人的语言，那就是明摆着撑死你，你就不是考大学的材料，赶紧外出打工或者回家种地吧。

也许这就是封闭落后农村的现实，恃强凌弱，笑贫敬富，人的天性。我感觉受到了莫大耻辱，气愤难忍，可又无可奈何。

正是在这种无助、无人理睬我的时候，“歪嘴”见我了，我问他有什么好吃的没有，他说有刚长出的青番茄（没有成熟的）。于是，鬼使神差的，我就跟他一起到了他家。别看房子外观破旧，家里面打扫的倒还干净。他让我剥点姜，帮他打下手。在家我都很少干活，这剥姜可不好干，一会儿就把手指甲抠的生疼，姜皮也没有剥好。

“歪嘴”一看，说：“过……来，我教……你。”他拿一根竹筷子，一端比较方的那种，一手拿姜，一手拿筷子，用较方的那一端在生姜上来回滚动。不一会儿，一截姜就剥好了，皮去的很干净。

想不到啊，顿时，一股由衷的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多少次家长让我剥姜都是费事费力也剥不好，也从来没有见过别人这样快且干净地剥过，“歪嘴”这样的人还身藏绝技，我怎么就不能考上大学呢？

当年高考，我不仅考上了省内一所较好的大学，而且超过重点大学分数线（当年不分一本、二本，只分重点、本科、专科、中专）近20分，我用实际行动和优异成绩，狠狠地回敬了那些等着看的人，我昂首挺胸地跨进了大学的门，吃上了当年村里人羡慕不已的“商品粮”。

大学毕业后，我从警了，还是监狱警察。一晃几年过去了，鬼使神差，“歪嘴”竟然进了监狱，不知道他剥姜的手艺是否在监狱里面派上用场。也许，他出来以后，可以去饭店打工，抑或自己开个小店？

总想起那个教我剥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