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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阳光

  天黑了,管不严实的窗,迎风飘进的雨水打湿了薄薄的棉被。
  
  整整一天,雨不停歇。初秋的雨,带来了一丝凉溢,他就蜷缩在角落里对着小木屋顶的蜘蛛网发呆。
  
  他是多么渴望雨能够停下来啊!
  
  门是上了锁的,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板凳,一条旧棉被和一些属于他的破旧衣衫。
  
  他呼叫起来,也只是呜呜咽咽,他晃动着门框,终于引来了大人们的重视,于是有人给他端来了一碗粥和两个馒头。
  
  他瘦小的身躯在人群中总是那么异样,每当有陌生人向他投来奇异的目光时,他便抬起头看向天空,他仿佛能看穿那白云和云外的世界。他或许是想弄懂阳光,到底离他有多么遥远。
  
  这就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他的世界。
  
  他的记忆中,没有任何玩具和小伙伴,因为他是个哑巴,是的,他不会说话。从他五岁时他的样父母把他买来以后就这样了。
  
  那个时候,人人都对他笑,他只是哭,他曾经是这个陌生家庭里的宝,可他总是不说话,一年,两年,他渐渐长大,养父母对他的态度也越来越差。后来,他有了弟弟了,这曾经养过牛用的小木屋,便成为他的家。
  
  无论是走在街上还是回到家,人们总是会嘲笑和愚弄他,特别是那些孩子们,他们总是抢他的馒头,撕扯他的衣服,骑在他身上,甚至会对着他撒尿。
  
  常常有人骂他是个傻孩子,他也这么认为,因为他总是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每当他浑身脏兮兮地走回来时,都会遭到一顿打骂,他从来没有辩解过什么,事实上,他也无力辩解。
  
  他常常跟在一群调皮的孩子后面,他是需要朋友的,而他也只是每次惹祸之后的替罪羊,他不在乎这些,正是有了这些,他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
  
  他是需要关心的,然而,谁能来帮助他呢?他想过离开这里,可是他能去哪里呢?
  
  八岁那年,他在村子里遇上了一个奇怪的陌生人,那个人呆呆地注视了他许久。后来又跟在他身后,去到了他住的地方。
  
  那个人是走村窜巷贩卖小东西的货郎。他清楚地记得,那个货郎大叔给了他一把糖果,那是他的记忆里最甜的食物了。货郎大叔还对他笑,那不同与旁人的笑曾让他激动的一夜未眠。
  
  从那以后,那个货郎大叔就经常会路过他家门前,每次来都会给他带上一个烧鸡腿或者一把糖果。他忽然间就成了一个幸福的孩子,他总是躲在角落里独自享用他的糖果和它的甜蜜。他才不在乎那个大叔会有什么企图,他甚至想好了有那么一天要跟着他一块走远。
  
  他常常会一个人在角落里看着阳光,阳光下一个小男孩牵着父亲的手慢悠悠地走着。那也许只是他的想象,每当此时,他便会抚摸脖中带着的陈旧的一个香囊,他总也想不起那段记忆被他遗失在了何方。
  
  烧鸡腿他是不会独自享用的,他总是啃几口便不舍地扔给那条看守他的小狗。那小狗也总是对他很凶,可从此便乖顺起来了。他觉得那小狗也是可怜的,瞧它瘦的,一阵风都能把它吹走。他贿赂小狗,不是因为它是他唯一的伙伴,他也是有目的的,他需要经常悄悄地溜出去玩,这需要小狗的配合。
  
  新年过后的这一天,村子里有戏班子唱戏,他也混到了人群中了,他既好奇又兴奋地看着戏台上精彩的表演,台下时而曝出掌声和喝彩声,他也跟着呐喊,他忘了他是个哑巴,可他此时居然喊出声了。喊的如此响亮,惊得旁人一个个目瞪口呆,也包括不远处他的养父母。
  
  他们把他拉回家,一顿暴打,发泄着这些年来他欺骗他们的愤恨。他哭着想哀求,可他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于是身上的拳头和脚印更加密集和沉痛。他是昏迷了过去才逃过这一劫的。
  
  他依然不会说话。
  
  那个货郎大叔又来了,他对大叔说他要跟着他一块离开这里,其实他什么也没说,可是大叔却听懂了,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已被门外的一个老太太看在眼里。
  
  第二天,天亮的那么晚,他打开门,货郎大叔已站在门外。
  
  他想起他忘记收拾行李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带走的。
  
  他们一前一后的向村口走去。
  
  他是那么的开心,仿佛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自由过。
  
  忽然后面开始有人追赶,大叔拉着他跑了起来,他摔了一跤,再爬起来时,村里人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亲眼看着货郎大叔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罪名是拐卖儿童,可是他就是被拐卖来的啊,谁能知道。
  
  他终于再一次偷偷跑出来了,他来到派出所,然而大叔已经被人送走,有人转交给他大叔留下的一张字条,他是不认识字的,他默默地把字条珍藏了起来。
  
  他向往外面的世界,也羡慕那些幸福的孩子们,都有父亲的保护,不会被人欺负,他告诉自己,他需要一个温暖的家,一个好父亲,像货郎大叔那样的。
  
  十岁,他常常偷偷翻看邻居家孩子的课本,他默默地记下了那几个字。于是,他终于认出了货郎大叔留给他的字条上的字:孩子,请相信,我是你的父亲。你四岁那年失踪,为此,我挑着货筐,走遍了成百上千个村庄,终于在这里找到了你。你脖中挂着的香包虽然不值什么钱,可那是你的母亲亲手为你绣的。好好活下去,父亲,会再回来看你。要做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读完这张字条,他笑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也是有父亲疼爱的,原来他角落里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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