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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仙草

  明天,是2014年农历正月二十五,是我的爱人柴明华离开我们一周年纪念日。谨以此文献给关爱我们的朋友。

  求仙草

  亲,一年三百六十五,我日夜兼程,游遍大江南北,踏昆仑,登珠峰,上九天下五洋,只为救夫君求一株传说在人间千万年的仙草。

  对呀。夫君柴明华,是你的好朋友,好同学,老相识,亲兄弟。去年今日,我们送孩子,上班,下班,接孩子,回家,共进晚餐。然后,我照顾儿子写作业,等女儿回家吃饭,他照常出去锻炼、棋牌室小玩。回家时夜里十一点二十几分,开门、锁门、换拖鞋,回卧室入睡。日子多么平静而幸福,宁静而美好。

  真实中,美好的总是短暂的。

  一觉醒来正是清晨六点。我如常起床做一家人的早餐。从明华卧室门口过,我有一种叫醒他让他和我一起包馄饨的冲动,手扶着他的门框,又骂自己:“明知人家昨晚睡的迟,叫人家多睡一会儿不行?”

  馄饨馅是昨晚备好,面皮是昨晚和好。用起来很顺手。一张一张地擀着面皮,一边想着,工作越来越轻松,总会有一天,明华不需一味打拼,会转回头,面对我和孩子,一起做饭,共进三餐,一块旅行,共享河山的日子就近在眼前了。

  馄饨煮熟盛好在碗里,叫:快起床吃饭了!

  孩子起来了。

  明华还睡着。

  他静静地闭着眼睛,和孩子闹着玩,就是不肯醒。孩子叫着爸爸、爸爸。我奔过去,明华依然闭着眼睛,不肯醒来。任我惊恐地打120,叫同事邻居帮着送他到医院,任我千求万求医生护士救他、救他、任我千呼万唤明华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明华睡了去。

  医生说:“他是在睡眠时血液里突然有个脏东西堵在血管要害处,发生了心梗。自己都不知道。”

  白根明说,可能是大面积肺部栓塞导致心梗。

  儿子的眼泪淌出,从眼里汩汩地流过脸,一串串落下,却不出声,直直地看着爸爸的照片。

  女儿打开电脑,找出一支爱江山又爱美人的昔年的歌,播放着,满满的家里音乐响着,吵着说来呀来喝酒,这一辈子谁来陪,东边那个美人西边黄河流什么的,像是回到侯马街头K啦OK的夏天的夜,像是明华在星光下快活地放声高歌。

  婆婆见了我,两只眼睛像盯住了逃窜已久终于逮住的罪犯,盘问明华好,还是不好。大姑子接过话茬,说你别管他,他好着哩。婆婆不放心,走近我一步,又一步,捉住我的手,他好着哩?逼问。我的心被她一次又一次撕裂开,淌着血,眼泪在眼眶里又飞漩着要奔出去,我急忙咧嘴笑出了一个“啊。”真相和眼泪就要一起漏出来、大姑姐忙拉开她,给我逃出去的机会。

  亲,我要求一株仙草。拯救我的夫君。亲,一年三百六十五,我日夜兼程,游遍大江南北,踏昆仑,登珠峰,上九天下五洋,只为救夫君求一株传说在人间千万年的仙草。

  时光倒流。

  一万年前。

  我们手牵着手,赏春光惹妒天上的神仙。品仙露羡煞修行的道人。他唱欢歌我扶瑶琴,王母玉帝称我们好一双神仙伴侣。

  修行了一万年,才来到人间,只为能得到这段美好的姻缘,只为这二十五年出双入对相伴相随,只为这一双儿女喊一声爸爸妈妈过得像个人家。

  他重归于天。

  我仍在人间。

  怎能一人独行?多少时候,想他相伴?!

  且不说八十三岁的婆婆,八岁的儿子,生活的艰难。

  点点滴滴,时时处处,物是人非,我怎能甘心?!

  亲,我要求一株仙草。拯救我的夫君。亲,一年三百六十五,我日夜兼程,游遍大江南北,踏昆仑,登珠峰,上九天下五洋,只为救夫君求一株传说在人间千万年的仙草。

  时间过得好快好快,我还一些些没看见仙草的踪影,我还一点点未听到仙草的消息,我还一丝丝不知晓仙草的信息,一年三百六十五,转瞬已逝去。

  湘水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不不,我的夫君待人亲切,为人平和,不是壮士。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是了。我们修行不够相伴百年。可知二十五年太短太短!

  亲,我要求仙草,一年三百六十五,脚步不停,泪流不住,信念不改,我要拯救我的夫君,我要挽救我天塌地陷的家庭。

  婆婆住院一月有余,从高危病房,到病危通知,从肺炎,肠炎,到贫血,胆囊炎,到胆囊癌,我一次一次从运城到侯马,一把一把地打钱,一趟一趟的往返,花费数万元,前后九次探望。自己颈椎病犯了,头痛晕眩恶心,我真得好累,工作,孩子,老人……夫君!你若天上有知,你绝不会让我这样奔波。

  孩子锁骨骨折。白天晚上的悉心照料,补课,讲啊讲得肚子空了,嘴巴累了,理屈了词穷了,买菜做饭干够了干烦了,没有人替换一下下。爸爸会带我打球,妈妈真是笨啊。伤好些了,没人带着洗澡。爸爸,你回来带我去八号公馆吧,嘿嘿。儿子笑着对着你的照片说着说着又哭了。

  母亲在北京定居有十年了,母亲要做心脏手术。一边是生我的母亲,我哪能不去看顾?一边是我们可怜的孩子在,前面骨折已误课,现在我离开,他就无人看顾。北京运城我何去何从?我心已碎。两下里难以割舍。我关紧家里的门窗,对着黑黑的夜放声哭。夫君啊,假如有你在,这又有何难?

  六个大姑姐,操心不一般。有姐姐姐夫始终相帮相助,但十个手指它不一般齐。大姑姐有人要保姆费,张嘴就是每月一千八。居然找了两个高头大马的男人跟我认真谈,说因为给我照看了婆婆。说是你火化的那天就该和我说清楚……啊,谁生养了她?人走茶凉。夫君尸骨未寒,姊妹却有人急着和我翻脸。

  过了几天,又有人要婆婆现在住的房子院子。说是公公死前口头许给她的。不是我的何必与我谈?这些与我何干?

  因为你睡着了,便有恶人露出狰狞的脸,对着你的妻儿不善,财未见已起意。全然忘了你们一奶同胞的情谊,全然忘记你对她的一路关照和帮助。或者,因为你帮她们太多,以至于盘算着你有更多。她们趁人之危趁火打劫也未可知。可悲!夫君啊,我要求仙草,救你回人间,有你,我没有这般艰难。

  亲,我要求一株仙草。拯救我的夫君。亲,一年三百六十五,我日夜兼程,游遍大江南北,踏昆仑,登珠峰,上九天下五洋,只为救夫君求一株传说在人间千万年的仙草。我要拜观音,求王母,一年三百六十五,我脚步不停,风雨无阻,我要救我亲爱的丈夫,改变我命中注定的一眼望不到头的凄凉和孤独……

  ……

  我,要求仙草。

  黑茫茫的海。白苍苍的云。我独自寻寻觅觅,享尽人间冷暖。有小舟朝我驶来,那是你多年的同学,有雨伞为我撑起,那是你多年的同事。有一句暖心的问候,那是你亲如手足的朋友,有故人前来探看,那是咱们的兄弟。我的母亲静静地陪伴,温和的面容使我冷静下来,渐渐看清现实,面对它。大姑小姑在婆婆病重时渐渐为我一力承担所感怀,亲情重又浮出欲望的水面。并伸出援手。单位始终成了我求助的亲友团,成了我的大本营,同事们的情谊是我勇气的发源地。生活的灾难多么无情,单位的领导恩重如山。夫君啊,有你在,我们的家怎会成了救济的对象?一路走来,周围的亲朋你帮了多和少,怎会知我们的家有这样难过的一天?我在你身边听过多少感谢的话,怎会知你的妻如今满满怀着的是对他人衷心的感激!

  亲,我要求一株仙草。拯救我的夫君。亲,一年三百六十五,我日夜兼程,游遍大江南北,踏昆仑,登珠峰,上九天下五洋,只为救夫君求一株传说在人间千万年的仙草。我要拜观音,求王母,一年三百六十五,我脚步不停,风雨无阻,我要救我亲爱的丈夫,我要挽救我们眼睁睁逝去的幸福。

  我,要求仙草。亲,走在世上,我要牵着老柴的手。

  于运城凤凰小区家里

  2014-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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