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此艰难，让悲伤形同虚构
时间:2014-04-30 07:54 来源:未知 作者:落叶 点击:次
| 因为写影评的缘故，我认识了安徽的一对小夫妻。 说是小夫妻，其实岁数都比我大。老公叫于刚，已经三十而立，做金融。老婆叫小薇，年纪要小一些，是幼儿园的老师。我不懂金融，所以我没问过具体做什么，不过做金融大家都说赚钱，我也姑且这么认为。至少能在合肥这个省会级城市一次付完30万首付，还是有点经济实力的。 喜欢电影的人很多，但写影评的人里，女孩子的数量远远少于男性。但小两口很幸福也很幸运的，两人都热爱电影，更热爱写下观影后的总总感受。以前我们这圈子里的人还搞不明白，因为他们是用同一个ID，于是一会影评的风格很柔美细腻，女性化；一会影评的风格泼辣刚烈，男性化。诸如此类，引得我们想这丫扮人妖也太有水准了吧。结果直到某天深夜，这ID在灌水区发了张帖子，把他们的结婚证书帖了上来，我们才恍然大悟。 圈子里的人比较杂，三教九流都有，各路媒体尤其多。因为喜爱电影而结缘，听上去会是一个很浪漫、很文艺的故事。于是一个地方报纸的记者还怂恿他们把自己相识、相知、与电影的故事写出来，我们也更了解了他们。 于刚在河南某知名大学的知名金融专业毕业，然后就回到老家鼓捣证券。他有一个姐姐，生了小孩有个2、3年之后，姐姐与姐夫两人到深圳工作，孩子扔在了家里，于是时不时的，他也就当当代理父亲，在幼儿园接接小外甥。也就是这样，认识了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到幼儿园的小薇。 一见钟情我不太相信，我认识于刚的时候，他已经和小薇在一起有两年多了。从我那不多的见面次数去感觉，于刚有点木讷，写影评虽然很有激情，但是现实生活里闷得要命。有一年来北京出差，我做东请他吃饭，期间除了聊电影稍微话多点，其他方面简直闷到爆，天晓得他是怎么吃的金融这碗饭，外加把小薇追到手的。 而我第二年去安徽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快一年了。小薇比平时于刚在群里帖来炫耀用的相片还是要漂亮一些的，但我发现小薇要比于刚开朗许多，毕竟是做幼儿园老师工作的人，整天见着活泼好动的小孩子们，不想开朗都难。 当时的我，正在辞职之后无所事事，拿着遣散费全国漫游中，于是自然而然的跟他们聊到工作的事。于刚说，安徽是个小地方，做金融前途不大，准备年后辞职，在上海、广东两地考虑，初步预计在上海了，一是离安徽近，有啥事回去方便；二是上海的金融行业比广东更为发达，机会也更多。 我说，早就该出去拉，我也准备在上海工作，希望年后我们再聚。 接着问他，小薇咋办？ 于刚笑着说，随军家属啊，还能咋办？ 我不由得奉承一下，靠，当你老婆真够幸福的！ 这是我极少几次听于刚开玩笑。 接着和他们聊了很多东西。生活，电影，旅游，装修，DVD，过去的事，论坛的事，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小薇比于刚能说会道，所以我和她聊得比较多。从他们的言语间，傻子都看得出，是一对幸福的小两口。 天意弄人。我最终没能去上海工作，于刚也没能去上海，选择了当时没有过分考虑的广州。因为广州的一家证券公司力邀他，再加上离在深圳的姐姐一家人要近一些。面对高薪高职，于刚自然选择了到广州。 小薇也一同跟去了。于刚的薪水可观，两个人租个一居室，外加养没有工作的小薇，基本没什么问题。 但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首先，女人不可能完全不工作，整天在家当主妇黄脸婆，于人于己都没什么好处。长期不接触社会，难免与社会脱节；而且女人整天在家无所事事，也会胡思乱想。两人为这事没少吵架。 本来的计划里，于刚也没打算让小薇一直不工作。他打算一家人先到了广州，小薇过去之后慢慢找工作。不过天不遂人愿，随后找的几个工作都不太理想。小薇大学所读的师范很普通，很三流，而工作经历就只有在安徽合肥那个幼儿园半年多的的日子。在广州这个比较注重文凭和资历的城市，小薇找起工作来显得很困难。尤其是她还不会广东话，和广州本地的父母们沟通起来也很吃力。 老师是做不成了，小薇只好转行。找了小半年，小薇最后好不容易在一个印刷厂找了一个文秘的工作，每天打打文件，接接电话，也算是有工作了。 好景不长，印刷厂的领导是个猥琐的中年老色狼，时不时的骚扰小薇，差点引得于刚去厂里打他，没办法，小薇最后只好辞职，又宅在家里。 一来二去过了半年多，工作找不到的烦心，于刚的事业又蒸蒸日上，在外应酬开始变得多了，在家的时间则开始变得少了，各种问题纷至而来。 私下我曾经问过于刚，有没有在外面乱搞，包个二奶什么的？于刚告诉我没有。处于我对他的了解，我姑且信任他。而且，我更相信他没这个泡妞的能力，也没有搞情妇的胆量，更不可能去按摩洗浴。 于是，有了争吵，有了打架。矛盾愈闹愈大，小薇一气之下回到合肥，又回到那个幼儿园当老师。 两人分开之后，感情反倒还恢复到以前那样了，小两口继续在QQ群里论坛里你情我浓，肉麻得要命。由于两人在论坛一直是一个id，所以看一个id说你爱我我爱你的话，成为了本论坛的一大风景线，基本上他们到晚上10点左右就开始在论坛上调情，而我们就在旁边掺和，数次创造了历史发帖记录，以致于论坛站长都开玩笑要给他们荣誉站点广告枪手证。 渐渐的我工作也忙起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加上和论坛的版主有了一些矛盾，网络的事，合则来不合则去，我上论坛的时间也变少了，只是偶尔出了感兴趣的新电影，就和于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一聊。 一眨眼到了年底，我想起来好久没问他们两人的近况了，于是问了下于刚，你和小薇如何了？ 于刚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想死。 我惊了一下。因为于刚人虽然闷，但是总体算是很成熟的人，毕竟是搞金融的。凭我对他的了解，没事还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 于是我赶紧问，咋了哥们？ 过段时间我出差来你那，到时候有空见面的话再说吧。 几个星期后接到于刚的电话，于是约了地方和他吃饭。慢慢的天南地北闲扯，我发现于刚比原来会说话多了，看来在广州的经历的确可以磨练、改变人。自然而然的问到小薇。 我问，你跟小薇最近是怎么了？ 说来话长。 她回安徽之后，我们联系得比较少，也就靠我隔段时间飞回去一次。但是，我工作也忙啊，哪经得起这么折腾。就这么，她回去的第二个月，怀孕了。 我不知道她具体是什么时候怀孕的，但怀孕了就是怀孕了，这是事实。而我们是在分开期间她有的，但分开的这段时间我也有回去过，我哪敢怀疑。 她说想打掉，可是我不想。毕竟我爸妈也盼有孙子孙女可以抱很久了，我也32岁了，现在的收入也足以负担得起养个小孩了。所以我跟小薇说，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然后我就叫她住到我爸妈家，因为她爸爸已经过世了，妈妈有点中风，跟她姐姐一块在住。 这一年来，其实对我无时不刻不在煎熬。一方面，我一直在想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可我又觉得这样想很混蛋。更别提去做什么亲子鉴定了，那不是混蛋中的混蛋吗。但是，老婆离我几千公里，突然一下子告诉我怀孕了，还想打掉，我能不乱想吗？另一方面，我差不多每星期都回去一次，老婆怀孕了我不在身边，能不提心吊胆吗？能不有空就跑回去吗？可是这样我也折腾得挺累的。 后来我想，孩子甭管是不是我的都不要想了，至少这是小薇的，我爱小薇，我也相信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小宝贝，等到孩子出生了我会用我所能去爱他，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安慰他，没事，这都一年多了，小朋友也该弥补你这一年来的辛苦了吧？ 没想到，似乎触痛到于刚的伤心事，他喝了口茶，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声气。 问题就在这里。孩子生出来了，男孩。很可爱。我父亲给他取的名，叫小淘。 我笑着说，那你还叹气，不会你真去做什么亲子鉴定了吧。 没做，也没什么必要做了……孩子有先天性神经管畸形的病。 我心里一凉。这是什么病？ 简单说，就是一个傻子。而且，是一个脑袋长得有点问题的傻子。 医生说这属于基因遗传，但很显然，我家没有过这样的病，她家也没有。现在一直在医院养着，不知道能养多久，医生说这病死亡率很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是，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希望他死吗？但是，如果他活下来，傻子一样的过一生，真的又是好事吗？ 我以为我等到孩子出生，就可以消除了一年来那么多的痛苦。可惜没有，相反的，我现在已经快折磨得想死了。小薇现在整天像疯了一样的跟我找茬，跟我父母吵架，甚至说到离婚，说到分财产，还说这孩子不是我的。我父母哪受得了这个刺激，我爸高血压已经好些年了，听到这话，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们实情。实情就是，我也不确定。 我爸气得住了好几个月的医院。 这段时间我几乎都快崩溃了。 我已经对处理这些事情感到了深深的厌倦和疲惫。如果不是我的父母，我的姐姐一家人，以及小淘，我真的想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世界了。 我赶紧安慰他：男人，别说死不死的。幸福的家庭个个相似，不幸的家庭各个不同。现在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可不能倒。 于刚苦笑：是啊，我知道。我不能倒。但是年年啊，换你到我的角度，你该怎么办？你能痛快的告诉我么？ 我现在只觉得很悲哀。这一年来我是怎么了，无数次的悲从中来，无数次难过至死。 我无言以对。我知道，面前坐着的是个可怜人，我不忍心再打击他，更不想光说一些好听的话。一个如此理性的人都被逼得崩溃到想自杀，我说什么还有用呢。 吃完饭，天色尚早，我陪他去了碟店。那段时间正好出了一部我和他都很喜欢的韩国电影《马拉松》的DVD，我对他说，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这套碟吧。我想，你的生活跟《马拉松》里的主人公很类似，希望你也能和他一样坚强。 这是很冠冕堂皇的话。我其实想他做一个人渣，告诉医生说没钱，让小淘就这么去了，接着好好理清关系，到底要不要在一起，到底有没有外遇。 可惜我说不出口。 他拿着碟说，其实我很久没看电影了，实在没那个心情。以前看电影，是因为觉得几十块钱就可以体验下别人的人生，多划算。现在觉得，自己的生活都够喝一壶的了，哪还有心情看别人怎么活啊。 我笑了笑。 接着我们两个两人跑去KTV唱歌。因为都是麦霸。我们两个麦霸在KTV里，一首接着一首的HIGH。唱到《富士山下》的时候，我终于觉得有一句话挺适合他用来麻醉自己。 于是我对于刚说： 何不把悲哀感觉假设是来自你虚构？ 他良久无言。 事情过去了一段时间，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着。 三个月后，于刚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孩子在医院夭折。钱能续命，却无法买命。医生说她是感觉不到痛苦的，这是于刚这一年来觉得最欣慰的一件事。 争吵，对骂，打架。小薇承认了她的外遇。对象是大学时候的朋友。但小薇坚持说，孩子是于刚的。 事已至此，说再多，吵再多都没有用了。于刚和小薇有了一次开诚布公的谈判。这次谈判出动了对方的表姐、姑妈等人，以及于刚的父母。从晚饭后谈到深夜。 可能越到晚上，女人的感情越脆弱。小薇到最后哭着希望俩个人还能继续过下去。 小薇说，你还记得我们过去在一起看电影，讨论着戏里那些人悲欢离合的日子吗？我真的想继续这样跟你过下去…… 于刚很冷酷地说，请别再欺骗我了，好吗？ 谈判不了了之。 离婚是件很麻烦的事。虽然到了这个地步，但于刚却没有跟小薇离婚。俩人继续保持着夫妻关系。我很奇怪的问于刚为什么，他说，我想起离婚要做的种种事情就感到恐惧。现在我想暂时逃避一下这些事情。如果她想做就让他做好了。 事情有了结果之后，于刚反倒比从来坚强许多。也许从来那些看不到尽头、看不到真相的痛苦，才是真切的；但有了结果，知道了真相，却会让人更加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我对他说，经历这件事之后，你应该会变成“坏人”。 他笑着回答，做个有感情的好人其实就等于白痴。 接着聊工作，电影，吃饭，旅游，音乐，书。我带有很明显开导他人的企图，而他也乐于接受。在我的怂恿他下终于去了一年多都没去过的电影院，看了《钢铁侠3》，出影院后给我发短信大呼过瘾。 我对他说，悲哀这种感觉，你当他存在，他就一直绕着你，往死里折磨你；一旦你当成不存在的，虚构的，消除他在你眼前的业障，你看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这句话原文不是这样，经过了我后期的艺术性加工。其实话也许只能拿来安慰人，到自己头上不一定人人都乐于接受。听林夕写的歌多了，似乎都沾染了他的习气：人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来爱去的折磨，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去发现。话显得很小资和肉酸，其实道理挺不错的。 不过其实自己想想，若站在他的角度，恐怕自己做得还没他好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伤心的人，也有很多伤心的事。难过也好，悲哀也罢，我们有时候也尽量不要太对自己不好，毕竟快乐，才是人世间最大的解药。 我觉得，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比生离死别更加让人绝望和痛苦。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