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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制造者的爱情

   在杏林寨,马杏花的名头很响,是个女人见了指戳怒骂,男人见了如避瘟神、唯恐招惹杀身之祸的主儿。 也难怪,马杏花曾两次嫁人,两个男人都做了短命鬼:一个好端端地遭了雷击,一个没来由地就出了车祸。 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一撇胡”说,马杏花命硬,是克夫煞星。从她的面相上便能瞧出端倪:两鬓短,眉毛杂,印堂窄,颧骨高,眼神飘忽不定勾魂儿。有个老男人不信邪,死乞白赖地往马杏花身上蹭着占便宜。马杏花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出几天,老男人就稀里糊涂地跌进枯井,直摔得脑袋都开了瓢。后来,又有个叫黑泥鳅的家伙灌多了猫尿,翻墙进院对马杏花动手动脚。马杏花又羞又气,扬手甩了他一记耳光:“你不怕死啊?滚!”黑泥鳅被打急了,三下两下撕破马杏花的衣裳,意欲霸王硬上弓:“你是火命,老子是水命,生来就是为了熄你的火!”据说,体壮如牛的黑泥鳅得手了。可次日天色未亮,村民们就听到了他老婆小辣椒惊天动地的哭号声——黑泥鳅如鬼缠身般挂上了房梁,舌头伸得比猪肝都长。出殡那天,算命先生又从杏林寨走过,边走边叹气:“泥鳅啊泥鳅,你是水命不假,可你是滴滴答答的房檐水,不是天河水,哪架得住火烤?”接连发生了几桩蹊跷怪事后,全寨子的人都咒骂马杏花是扫帚星,寡妇制造者。 马杏花含泪去了城里打工,可不到两个月,又被警察遣送回来。人刚进寨,小辣椒就叉腰拦住路,破口大骂:“天杀的扫帚星,你害死了我老公,怎么不死在外面?”嫂子,我” “闭嘴,谁是你嫂子?”小辣椒弯腰抓起根树枝劈头就打,“你在城里干了那么多丢人现眼的丑事脏事,我都为你脸红。臭婊子,你滚啊,杏林寨不欢迎你!”啪!”树枝飞落,没抽上马杏花的脸,却落到了一个长得像铁塔般的黑脸汉子肩上。黑脸汉子姓鲁,叫二东,住在杏林寨的东头。他挺直腰板挡在马杏花面前,黑着脸说:“你想解气就打我,别欺负杏花。”小辣椒气咻咻地冷哼:“她在城里勾引男人,给人洗头洗脚,身子比抹布都脏。你让开,别护着她。” 鲁二东扫了眼蛮横霸道的小辣椒和越围越多的乡亲们,从牙缝里吐出了一句狠话:“我要娶杏花当媳妇。今后谁再敢作践她,我扒了他的房子砸断他的腿!”

    二、死要一个坑

    凶巴巴地震住了小辣椒,鲁二东扔下木立发呆的马杏花,大步迈进她的老房子,闷头收拾一通。扫完地,汲完水,又抡起锤子叮叮咣咣地修补起被人踹坏的院门。马杏花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忙扯住他往门外推:“二东,你想干吗?你走,我不用你管我。”“我要娶你。”鲁二东回得嘎嘣溜脆。马杏花止不住眼窝一热:“我克死过两个男人。”鲁二东说:“我是土命,火生土,咱俩正相配。”马杏花又说:“黑泥鳅那个浑蛋欺负过我话音未落,小辣椒又冲进院,连抓带挠:“臭婊子,你骂谁是浑蛋?”鲁二东伸出大手掐住小辣椒的肩,像拎小鸡似的往院门外一扔,小辣椒站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你男人就是个十足的浑蛋。他要活着,我会剥了他的皮。”鲁二东骂走小辣椒,又扭头看向马杏花,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我不在乎。”可是,我真是个不祥的女人,‘红缘’都被我妨黄了。”马杏花的泪水夺眶而出,鲁二东从腰上解下汗渍渍的毛巾递上去,眼底忽地掠过一丝狡黠。当晚,看上去笨手笨脚的鲁二东居然折腾出几个像样的小菜,还用牙磕开一瓶烧刀子,给马杏花倒了一杯。两杯酒下肚,脸膛黑红的鲁二东道出了一个事实:“红缘”藏污纳垢,是他向警方检举告发的!原来,从马杏花走出杏林寨那天起,鲁二东就一直偷偷跟着她。 杏花进了城,在一家小饭店打杂跑堂,起早贪黑干满了一个月,老板却欺负她是山里人,不仅没付工资,还将她扫地出门。就在她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之际,一个脑门上趴着条刀疤的小伙子带她去了“红缘”。“红缘”是家中档会馆,管吃管住,薪水也高,但前提是“服务到位”,让顾客爽到家。杏花坚决不从,刀疤就凶相毕露,拳打脚踢,还把她关进了一间黑屋子里。等到满身的瘀伤渐消,刀疤又逼她伺候客人。杏花向客人诉说了自己的不幸遭遇,哭求帮忙报警,客人答应得倒爽快,可掉头就告诉了刀疤。刀疤恶念顿生,掏刀要花了杏花的脸。眼见噩梦就要降临,警察到了,刀疤恨恨地踹翻了杏花,蹿出后窗逃之夭夭。“万万没想到,救我的人竟是你!”马杏花红着眼圈问,“你为什么一而再地帮我?” “我喜欢你。”鲁二东“咕咚咕咚”又灌下一杯酒,眼神也热辣得像极了烧刀子,“今晚我就想娶你。我鲁二东冲天发誓,我会疼你一辈子,死都要死在一个坑里!”

    三、变故横生

    鲁二东没撒谎,他从小就喜欢马杏花。可父母去世得早,家里也穷得叮当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杏花嫁人,丧夫,再嫁人。听着他笨嘴拙舌的表白,马杏花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第一任男人的死状。那天,天空晴得一丝儿云彩都没有,男人进山打柴,她去送水,男人看到了她,挥舞着柴刀打招呼。她瞅得真真切切,一道炫目的闪电从天而降,男人顷刻间变成了一截惨不忍睹的木炭!马杏花越想越惊恐,忙不迭地撵鲁二东走。鲁二东反手插上门,说他在城里找有学问的人打听过,晴天霹雳不是老天爷打哈欠,而是一种自然现象,与什么气压、电阻之类的有关,总之不足为怪。至于她的第二个男人,三十大几才成家,乐蒙了,又喝得头晕脑涨找不到北,没准儿把卡车底盘当成了炕。包括那个老男人,也是个见酒不要命的浑蛋,掉进井里也属正常。马杏花一个劲地摇头,呜呜悲哭:“一件两件算巧合,可那么多事都让我摊上,就一点儿都不正常了。还有小辣椒男人的死,又怎么解释?”“他是个畜生,早就该死。”鲁二东的拳头握得嘎巴作响,“当时我没在场,不然,我会砸碎他的狗脑袋!”二东,求你走吧,我不想再害人了”“我是真心喜欢你,就算被你害了也心甘情愿。”鲁二东紧紧抱住马杏花,满含酒气的呼吸越发急促,直熏得马杏花眩晕阵阵,心慌意乱 第二天,在街坊们交头接耳的嘀咕声中,鲁二东昂首挺胸地搬进了马杏花家。一个光棍,一个寡妇,你情我愿,谁爱嚼舌根随便嚼。此后,鲁二东忙完了家里忙地里,决不让马杏花出一点儿力气。每有空闲,他都会往城里跑,给马杏花买衣服,买首饰,虽说多是地摊货,却也让不少女人眼红不已。特别是小辣椒,动不动就指着鲁二东的背影跺脚发狠:“你就嘚瑟吧,早晚会叫马杏花那个婊子妨死你!”一转眼,冬天到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出人意料的是,天天守着扫帚星,鲁二东连头疼脑热都不曾得过,马杏花却病倒了,吃啥吐啥,胸闷得直想撞墙,短短几天便瘦得脱了相。起初,鲁二东以为她有了,孕吐,还逢人就说他快要当爹了。可挺了几天后,马杏花开始吐血,大口大口地吐,鲁二东彻底慌了神,连夜送她去了城里的大医院。诊断结果一出来,鲁二东犹如五雷轰顶,傻了,呆了——马杏花患上了食道癌,而且是晚期!“晚期是啥意思?”鲁二东瞪着一双血红的牛眼闷吼。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病人有什么心愿,就尽量满足她吧。”鲁二东刺啦一声撕破了衣领子:“我的心愿就是她的心愿,我要她活着。求你把我的食道切下来给她换上,快动刀啊!”这个绝非做戏的举动,感动了在场的所有大夫和患者。但令他们怎么也难相信的是,就是这个舍命要救女人的汉子,在医院催缴治疗费的当天深夜人间蒸发,再不见踪影

    四、上吊真相

    账上分文不剩,医院自然停止了用药。马杏花强拖着虚弱的身子办理了出院手续,独自回了杏林寨。 疼痛锥心,大汗淋漓,哆哆嗦嗦掏出钥匙还没打开门,马杏花只觉眼前一黑,软绵绵瘫坐下去。昏厥前,她恍惚瞄见小辣椒的薄嘴唇在噼里啪啦地开开合合 马杏花患了癌症、鲁二东尥蹶子的消息不胫而走。小辣椒到处传闲话,说鲁二东是土命,沙中土,即便马杏花比火焰山的火还猛,也会被沙子盖住,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马杏花克死了那么多人,自己成了寡妇不说,还捎上了我和别人,活该遭到报应。这天下午,小辣椒又站在马杏花的院前,故意扯着高嗓门叽叽喳喳:“狗娃他婶,有句老话叫‘天作孽犹可违,人作孽不可活’,你信吗?”唉,人家都病成那样了,你就退一步,饶了她吧。”“她妨死了我男人,害我成了寡妇,我就是做鬼都不放过她” “小辣椒,你别欺人太甚。”已瘦削如柴的马杏花突然拽开门,死盯着小辣椒说,“你男人欺负我,理应不得好死。你骂我,糟践我,也会不得好死!”见马杏花的目光凶得像杀人的刀子,小辣椒仓皇倒退:“我就骂你了,有本事你来打我啊。啧啧,让光棍鲁二东玩够了,当破鞋一样甩了,你还有脸活着?我要是你,早尿泡尿浸死了。”马杏花沉默半晌,说:“二东不是那种人,他爱我”“爱?真肉麻。你说爱,人呢?”小辣椒哈哈大笑。 是啊,鲁二东去哪儿了?他说过死也要死在一个坑里,不该抛下我不管。马杏花心口一痛,大颗大颗的冷汗渗出了额头。而就在小辣椒冷嘲热讽喋喋不休的当儿,寨外传来了一阵惊呼:“警察!有警察奔村里来了!”警察的到来,顿时在杏林寨掀起了轩然大波。他们先控制住小辣椒,又在村长的带领下赶往坟场,挖开了黑泥鳅的坟。很快,一个令人咋舌的真相浮出了水面——黑泥鳅不是鬼上身,而是被算命先生一撇胡和小辣椒挂上绳套的。他欺辱了马杏花,醉醺醺地刚晃进家门,就瞥见被窝里鼓鼓的,好像藏着人,一把掀开,是算命先生一撇胡。黑泥鳅问衣衫不整的小辣椒:“你们在搞啥名堂?”小辣椒说是在算命。黑泥鳅硬着舌根说:“你们继续算,我先睡了。”可转身之际又咂摸出了不对劲:算命怎么算到炕上去了?一撇胡擅长相手、相面,没听说会相胸啊。尚未琢磨过味来,一根绳套已落上了他的脖子。一撇胡对小辣椒说:“我瞧见他去了马寡妇家才来的,明天你就咬定是马寡妇那个扫把星妨死了他!隔三岔五闹一回,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一撇胡躲躲闪闪地溜出了小辣椒家,在巷子里与气吼吼去找黑泥鳅的鲁二东走了个对头碰。得知黑泥鳅死了,鲁二东的气也消了,等马杏花病入膏肓,鲁二东又想起了这档子事,越琢磨越觉得蹊跷。大夫说,如果马杏花有什么心愿就成全她,鲁二东深知,她最大的心愿便是洗脱扫帚星的恶名。雷击、车祸、落井,都能说得通,唯有黑泥鳅上吊是个谜。思来想去,鲁二东心一横,舍下马杏花四处寻找一撇胡。工夫不负有心人,鲁二东终于逮住了一撇胡,抡拳一顿胖揍,打到快断气,一撇胡才交代了勒死黑泥鳅的经过。我不是扫帚星,我没害过人!”马杏花听得泪如雨下,哭着问警察,鲁二东去了哪儿。警察说,他把一撇胡扔进公安局就跑去了医院。这工夫,他也该赶回来了。心急火燎地挨到天光渐黑,鲁二东总算回来了。只不过,给马杏花报信的人说,杏林寨的老者死活不让他进村。 马杏花急问:“他是咱杏林寨的人,为什么不让进?” 来人哭丧着脸,吞吞吐吐地说:“鲁二东他、他死了!”

    五、冷尸不进村

    在杏林寨,自古就有个雷打不动的老习俗:冷尸不进村。那些横死他乡的人都要停在寨外,然后绕道运往坟场安葬。送他回寨的警察说,鲁二东是被一个绰号叫刀疤的家伙刺中了后心。刀疤曾开了家红缘会馆,因提供色情服务和开设赌场被捣毁取缔,后来他打探到,是鲁二东向警方检举的。因此,在鲁二东满世界翻寻一撇胡的同时,刀疤和他的手下也在寻找鲁二东。鲁二东刚离开城市踏上进山路,刀疤等人便凶神恶煞般堵住了去路。好在法网恢恢,刀疤他们已被抓获归案。闻听噩耗,马杏花踉踉跄跄地冲到寨外,跌坐在厚厚的雪地上,紧抱着鲁二东哭得昏天暗地。哭着哭着,她又“扑通”跪在了村民们的脚下:“大叔大婶,老少爷们,我求求你们,就让二东回趟家吧。为了给我正名,证明我不是扫帚星,不妨人,他在外面跑了那么多天,一定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求求你们,就让他回家好好睡一觉再走,行吗?”冷尸进寨,恶灵难驱,百年来还没人敢这么做。村民们虽心生不忍,却也只能摇头叹气。马杏花绝望了,疯了般冲大伙儿嘶喊:“你们都走,走啊,谁也别管我。冷尸不进村,那我就焐热他!二东,抱紧我,我们一起取暖,死也要一个坑村民们都扭转身,垂头回了寨子。马杏花哭着哭着又笑了,缓缓解开鲁二东给她买的大红棉袄,接着把他抱进怀里,贴着她的肉,贴着她的心,不停地摩挲、亲吻他的脸 天黑了,夜深了,零零星星的雪花又无声地飘落下来 几天后,杏林寨的坟场里垒起了一座石墓,墓中葬的是一对男女。尽管他们并未登记结婚,也没操办酒宴,但没人怀疑他们曾是一对令人艳羡的恩爱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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