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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未央

  天空是苍茫的白,渗杂着几痕墨迹般的灰色。公园里,他躺在那张残旧斑驳的座椅上,与凉薄的北风耳鬓厮磨。树枝哼着碎碎的歌,断断续续地哼着时过境迁的悲哀。
  夜,逐渐降临了。
  直到天空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他才开始往回走,在冷清的街道上往回走,在仅有的泛白的记忆里往回走。
  
  Part1
  那一年的夏天是开端,洒满阳光,灿烂而耀眼。
  新的学校,新的制服,新的班级,新的朋友,以及新的自己,一切的一切都是崭新的。
  阳光挥洒在灰色的水泥地上,披上球场里几个少年的背部,映染上一层绚丽的金色。风撩动着他们整齐的短发,几缕发丝轻扬,被光线缭绕着染成栗色,眸光微闪,泛着活力的金光。他的瞳孔里映出了这个平静而温暖的场面,它就那么静静地融化在阳光里,隔着轻风相望,而他的目光似乎也变成了这个时刻的阳光,留恋在它的怀抱里,像依偎着一种静止的温暖,安静地放任时光流走,安静地做着年少时藏匿着阳光的梦。
  于是,他加入了篮球部,义无反顾。
  午后的阳光依旧是平躺在球场上,青春似被湿澈,彰显出一种独特又活力的透明,有那么一刻永恒的温馨。
  那年,他十七,大一。
  
  Part 2
  第二年。阳光依旧耀眼灿烂,天空一如既往的洁净纯粹。
  恣意地挥洒着汗水,球场上,九个青春热血的身影在不断奔跑着,他们笑得自然而耀眼,连阳光都失色。
  那个夏天,他们发誓,这支队伍要打入全国大赛。
  这是他们一群少年藏匿着阳光的梦。
  虽然累但很快乐,即使汗水是咸的,可流进心里依旧还会变甜。
  于是,他发现,青春本应如此溢满如雨的汗水,盛满诗样的芳华。
  
  Part 3
  第三年,校内的桂花又开了,芳香却意外地阔满忧伤。
  “化学楼的三号实验室可能因为实验仪器过旧缺少安全防范而发生爆炸…”他从电话里听到了和他是同级生的队友沉重的声音,“当时…队长还在里面…”电话从手中猝然跌落却无声,那一瞬,他忘记了呼吸。
  窗外,下雨了。这个季节的第一场秋雨。
  然后,队长的死带来了这一年的结束。
  后来,葬礼上。
  没有人哭,也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是沉默着,为了曾经的年华而沉默着。
  讽刺的是,他们在此之前打的球赛赢得了全市第一。
  于是,九个人的队伍变成了八个人。
  
  Part 4
  第四年,篮球队队长换人了。换成了他。
  而队伍里的几个学长早在去年就毕业了,剩下两个和他同级的队友还在学校。
  虽然大家还是会在闲暇的时间碰面,但队伍里终究还是少了一个人。
  临近毕业,他和队友们约好去广场上看烟花。
  烟花一束束被点燃,绽放的很漂亮,虽然是转瞬的唯美,但却永远地被他们铭刻在了心中。
  那天,他们在烟花缭绕下打了场畅快淋漓的篮球,从未有过的痛快。
  烟花还在继续地燃放着,他感叹,这一年又即将过去。
  
  Part 5
  第五年,门前的柳枝又一次地证明了夏天的到来。
  毕业了的他选择了去国外进修,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有和他们联系,通过MSN。
  于是,他了解到了,他们当中有人当了警察,有人当了医生,有人继承了家业…总之,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工作,而且还经常保持着联系。
  而他们的篮球也还是会在闲暇的时候继续打着,没有人想过彻底放弃它…
  一阵风吹过,吹来了淡淡的花香,吹来了清脆的风铃声,也吹走了一年的光阴。
  无论如何,这一年终究过去。
  
  Part 6
  第六年,他开始空闲下来,进修的功课也没有那么紧了。
  于是,日子开始变得简单起来。
  偶尔和几个朋友打打球,然后回家,洗澡,吃饭,睡觉。
  日子就这样行云流水般地划过了。
  直到某天,他的一个前辈告诉他篮球部要聚会,问他要不要来。
  于是,他毅然选择回国,
  站在熟悉的街头,望着周围来往的人群,他忽然觉得这个熟悉的城市有些陌生。心头有一股不详的感觉在缭绕。
  果然,这个感觉在不久后就应验了。
  那是在这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家去登山的那天。
  当山顶上那块巨石毫无预料地崩塌下落时,他看的是一片血光,然而却不是他的血。原来,他的几个前辈一齐把他推开了……
  他震惊、颤抖,却在一阵剧痛后昏迷…
  于是,八个人的组合只剩下了三个。于是,这个夏天结束了。
  空气里,除了知了的叫声以外,那是谁的悲伤……
  
  Part 7
  第七年,他的身体在恢复了之后,便完成了进修,彻底的闲了下来。
  身体上的创伤好了,但心上的创伤由谁来治疗。
  然后,他开始习惯一个人。每当夜深人静或者无所事事时,他总会躺在一个安静的地方,仰望天空,亦或是天花板,然后开始追忆似水年华。
  抬手,凝望。
  右手无名指上那个指环虽然已经陈旧,但依旧掩盖不了那个“5”号数字的璀璨。
  这是七年前他成为正选时,队长给他的,他是五号。
  这是队里的规矩,每个正选都有。编号顺序就是1至9的。
  指环,是篮球部的习惯,亦是他们青春的见证。
  直到现在,也没有人把它拿下来过,也舍不得拿下。
  甚至,他还清晰地记得,在那场事故后,他的那几个前辈的手指上都有一个深切、白皙的印记。那是,长久带指环而遗留下来的,而他亦是。
  轻抚着指环,他深深凝望。
  他仿佛看见了那些前辈们的笑颜,每一个笑得都是那么温暖而温柔。
  生命中的细节在这一刻被毫无预警的放大,然后犹如玻璃的碎片般狠狠刺入心头。
  这一年的结束过于安静,甚至有些令人窒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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