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渡口
有时单行道是说不通的,你总要折返。这处过山滑道是条去路,回来你随意,公园里有的是曲径通幽的路,你可以顺势走别处了,但你也可以按原路返回,因为这过山车票里,有你摆渡回来的价。
不过,一个是半空中,一个是水渡船,一个弧线,圆满了一个归途。
过江涉水是蛮刺激的一件事,因这处只是一个园中湖,宽不过百米,也就无需什么车,直接一个背带衣加上一根缆绳了。半空涉水,看着近水处脚几乎要趟到水面,然后你就会直冲到对岸,你的脚会踢到竖着的那个大海绵墙,然后骤然停下。
那对少男少女便是这么冲过来的,于两条线缆上几乎尖叫着滑过来,女孩儿蛮神定的,我问她害怕没,那张淡定的脸一扬:小KS,差远了。
回路,那个艄公会摇着一只铁皮船带你到这个码头上。这便是一条来去的路,尽管它只是一个乐子。
常常会倚着这个探在湖中的码头的栏杆。这里是观湖赏景的极佳处,抬头就见那岸的树形水影,以及西边沉下来的渐红渐深的日晕。有风来仪,便吹散你半拢的鬓发,那似乎散开的凉凉的思绪,于这春暮间一点点氤氲成烟。
很少涉及一整篇累牍的流光掠影,实在是那打散的光没有定数,那种迷茫如那个神秘园中的曲子,疯疯地,绿绿地蔓延。岸下的水波游动,你低头间,那码头的脚踏也摇晃,仿佛你与水中的那只船相向而行。而你是倚在岸边的,你只看那游动让风掠来了,你的摇晃也这样随风而行。也许风一样的女子,在找着回来的地址?晚风中,这只歌飘来,与这流年中的三寸光影,竟拍合出许多情节剧。
对面独岛的亭子里,去年盛夏时一直有个吹萨克斯的,他总是在日落后登岛,当夜光灯都通亮以后,幽绿的光线中,那个低低的曲子就传过来,煞是动听。今春尚早,晚来的风总是凉意袭袭,与浓时的温热比起来,这时光还有待酝酿出一番浓厚。
每年的六月后塞北才让人感觉出夏意,不过不要紧的,孔雀也落户独岛上,这时岛中的花刚刚开了,孔雀的屏也便与花比兴着,孔雀的鸣叫也一声接着一声地响起,嗳,嗳,嗳……远远地,招唤着谁来。
淡绿枝头,清蓝云天,仓西远境,战卧龙沙,塞北的荒凉歌中也唱出诗韵。这一处诗脚婉转中的大气,如那个金国的女子,醉卧塞上箫中,听古远月汐,拍打着前世今生的岸,
旷世的桥,来来回回地走,拾趣桥级,莞尔一笑中,灯花飞溅。恍然间,你忆着哪时的月夜清清淡淡,黄昏岸边,一叶舟返来,青丝,细柳,月如钩。
渡口渐静,艄公也收船回家了,这渡口对他来说不是诗不是词,是营生。那两根纵伸的缆绳于夜幕中安静地张着,此时不会延展出一份牵引。这样的夜很适合听着舒缓的曲子,伴着月色回家。艄公听不听曲子呢,也许他不会光顾这样的意境,他那张被日光晒就的古铜的脸没有什么表情,关于春秋底色,关于上元的月,如昼的灯,你如何让他演绎出欧阳修的慨叹。
挽起一湖月色,挽起江风,挽起那只曲子,于渡口处折返,归乡。
【二】尽处
天涯海角大概就是人们臆想的尽处。其实这个问题真挺幼稚的,没事时用手拨弄书桌上的地球仪,那个球体飞速地旋转起来,于是那些个蓝色的大洋,红色的高原,白色的沙漠就看得似五彩线般,你也根本判定不了哪里是开始,哪里是尽处。
沙漠的尽处是沙漠,这大概是极度荒凉的说法了。当然你尽可想出沙漠的尽处是绿洲。也就有人好奇这些事情,非要去那个塔克拉玛干里看个究竟。其实我也很好奇呢,哪怕自己也变成沙漠里再也走不出的白骨。三毛拿一块符咒作挂件,她解释不通那些咒语在她身上作怪,于是她就看到了自己羽化的灵魂。拿来一段咒语与去掉一段咒语可以是瞬间的事,从生命快剥离躯体到回转,似乎也看到了一个尽处,只是这尽处很虚幻。
其实谁又说得清这个尽处?佛也说不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佛陀金身塑的是谁,千万个人心中,千万种模样。
佛的慈悲的脸你仰头看他,他低着头看你,登上另一个角落,佛的眼底又有了一串泪珠,于是你低着头看他,他仰着头哭泣。佛也不言不语,佛也微笑与流泪,其实,佛也是一个个凡胎的塑身,还或者,那是转身的你。
尘世喧哗,锦鲤自在,你转转转,秦淮风雅,乌衣巷深。一羽纸扇,一袭青巾,便和了一弦月下舞,一枕清梦,怎舍脱出繁花盛日,怎忍褪却夜色阑珊?
喧哗的尽处是孤寂,玉恐龙说那是挂在墙角的蓑衣。一个旋转的空间,一瞬漂亮转念,其余的便是这无声的挂件,那或许是一把木吉它,还或是一袭蓑衣。你都记不起你弹拨了安娜小笺,还是着了一身的薄雨微寒,红尘的痕迹,最后都落到那面墙上,风干蓑衣上的雨味,松谢那琴上的金属线。
流年似水,还这样经过着,经过在凡俗中。因为相知,所以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这场人生的欢宴里,哪时人知,哪处自知?都是对着那处佛的像,喃喃自语,你懂?佛懂?
街边一个转角处总会有一个老者坐着的身影,那个侧影被我抓拍下来,写成了黑白色,铅笔的尖却怎么也写不透他眉宇下的深思,那目光所及,我不懂落在何处。那是我想像中的尽处,不知含着微落的暮色,还是一世的恬淡。
水流花谢,不是无痕,却是默然。
【三】支撑
你说,乡下的老屋很久没人去住了。这住处也跟人似的,你不光顾着它,它就风化了外墙。蜘蛛肆意地拉着阳光下也看成亮闪闪的网,想将墙根扮成一个洞府似的。也或是那网张着时,无人去打量门上锈蚀的锁。那只木门已变了型,关着时还能挤压着,打开门时,那门吱吱扭扭地晃着,那老屋也跟要晃动了一样。
你说老屋是爷爷留下的唯一的产业,如今它已变得跟爷爷一样苍老了。老鼠会在你眼前叽叽喳喳的窜动,夏天的时候,不知道青蛙是在屋里叫还是墙外鸣。门廊的椽让一只圆木顶着,爸爸说那样会让屋子不晃,在屋子里走就是有土掉到了脸上,也不用担心这房子轰然倒下了。
其实你小的时候那老屋也已经很老了,老到你看见的屋子就是有这么一根圆木头撑着的。风吹雨淋着,那圆木的杆也已经要风化了,细心的你发现了上面有一个洞。你的小手刚刚好能伸进去,你支起一个小木凳,垫起脚尖,便可以够得着。那是你的一个秘密,连爸爸妈妈都不知道,哥哥和弟弟也只顾着疯淘,他们也没发现这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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