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知道风另有女人时,我正和石头站在一米阳光中介内看墙壁上张贴的房源信息。风说,你这个店面太小,呆久了有一种压抑感,该扩大规模了。可他太忙,没有时间陪我出来找房子。
原木色的办公桌旁,两个女人在叽叽喳喳。
“你今天签了几个单?”偏瘦一点的女人问。
“两个。一个是芬芳家园的二居室;一个是富丽大街丁老板的门面店。”
“丁老板的门面店上次也是你签的?”
“是啊,上次是两个兰州人开的饭店,这次是——”圆脸的女人哧哧笑起来,小小的眼睛里掩藏不住窥探了别人秘密的喜悦,“是春风商贸公司的刘一风和一个歌厅的女人开的棋牌楼。”
一股冷气从脚底钻上来,霎时袭击了我的全身。我抱紧了胳膊,努力控制不让自己的身体哆嗦,可牙齿还是不听话地乱颤。
“你没事吧?”石头担心地看着我,满眼爱怜。
我晕晕乎乎地朝外走,大脑一片空白,早已辨不清东西南北。
二、
和风相识、相恋已整整十年了。
那时我还未从失去旭的阴影中走出来。我断绝了一切的朋友圈子,拒绝了几个异性的追求,我想这辈子就这样过吧。命运也许注定今生要我孤独。白天日上三竿起床,看看店,晚上关了门,窝在屋里看看书,听听音乐,将和旭的记忆一点一滴记录在岁月的上。
风就是这个时候走到了我的面前。他说:“姑娘,”他是唯一一个不称老板而叫姑娘的年龄相仿的人,“春茶三百元左右一斤的给我先泡一壶,行吗?"极富穿透力的声音,柔和里夹着一丝冷冽,像初春掠过枝头的一缕清风。
烧水、洗茶、泡茶、倒茶,我娴熟地将一杯飘着袅袅香气的绿茶捧到他面前。他端起来,仔细看了看,轻啜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这茶不好。”
我一愣,抬头看他:挺直的鼻梁,清俊的双眼,透着成功男人特有的智慧和深邃。
“泡茶,要具备两个条件。”他侃侃而谈,“一、茶要好;二、泡茶人的心境要好。你的茶,叶虽新鲜、清香,颜色明丽、润泽,但有一股浓浓的忧郁气息氤氲其中,喝久了,人会郁闷的。”
我愣愣地看着他,无言以对。他哈哈笑起来,那朗朗的有质感的笑,如清空而来的流水,澄澈、空灵,像极了——旭。
“喝茶,要讲究境,”他接着说,“环境和心境。”
“还要讲究人呢,”我噎他,“一人得神,二人得趣,三人得味。”
他又笑,“那我们今天的茶是得了神还是得了趣?”
我不语。他说,那好,我先称一斤,如果能喝出神来,我就是你忠实的茶客了。走出门去,他又回头,低声说“不要老闷在屋里,出去多透透风,晒晒阳光,要不花儿会提前凋谢的。”
看着他很有风度地款款而去,我拿起桌上的名片:春风商贸公司经理——刘一风,潇洒、飘逸的行草设计,嘴角漾起了浅浅的微笑。
三
石头来帮我换煤气罐,看着我越来越红润的脸,盯了半天,有点羞涩地说:“菁菁,你真好看。”
有些事情是要讲究缘份的,我知道石头对我很好,家里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支一声,定是有求必应。可是对他,我始终没有什么感觉,倒是越来越觉得像自己的哥哥。
和风在一起,我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三年前,那些美妙而甜蜜的日子,那些闪烁着光芒般亮晶晶的快乐,如雨后的禾苗般,一节一节窜出来。
那天,在青松岭上,风拉着我的手,沿着崎岖的山道,逶迤而行。正是初春,漫山的松树蓊蓊郁郁,小草悄悄睁开了嫩绿的眼睛,远处的田野里辛勤的农人正忙着春耕,处处焕发出经冬后新的生命色彩和希望。白云悠悠从峰顶飘过,两只苍鹰盘旋在崖顶,鸟览着尘世。登高远眺:长空万里,峰峦连绵,众山皆小。
凉风呼啸着从身边掠过,风紧紧握住我的手,低低地说:“菁菁,今生,让我牵你一辈子的手好吗?”
“菁菁,今生,让我牵你一辈子的手好吗?”当年,旭也是这样说。可是,他却扔下我,不管不顾地走了,一去不再回来。
泪水悄悄流下来。我喃喃道:“一辈子……?”
“是!我保证,”风举起了右手,昂扬地说,“我向苍天大地青松岭上的一切万物生灵发誓:我,刘一风,一辈子,只对菁菁好!”
石头来了,低着头不说话,一支一支闷闷地抽烟。
我说,石头,好哥哥,你祝福我吧。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快乐!
“可是,”半天,石头终于憋出来,“我打听了,他老家是有老婆的,又不离婚,我担心你——”
其实,风早就告诉我了,可他真的不喜欢那女人,那是他妈硬派的,尽管已有了儿子。
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是风,已裹挟了我生命中全部的温柔;他是月,皎洁的光辉,已融化了我经年氤氲的忧愁。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不要名分,只要守着他,看着他,这辈子就足够了。
石头瓮声瓮气地扔下一句话:“菁菁,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别忘了找我。”
四
白天我打理店面,风去做他的生意,我从来不干涉他生意上的事情,他偶尔出差或回老家,必会提前电话通知我。我们过着相敬如宾、平静如水、温馨甜蜜的日子,俨然一对幸福美满的。
时间真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十年过去了。
风在老家的儿子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有时,看着大街上一家两口子逗着孩子其乐陶陶,我心里顿生感慨。我多想有个自己的孩子啊。可风说,不能要了。第一,我已有了儿子;第二,咱们又没名分,你生了孩子,他懂事后心里会留下阴影的,对他以后的成长可不利。
于是,我接连做了几次人流手术。在第三次手术后,医生告诉我,你这辈子,可能不会再怀孕了!
不会怀孕了?这辈子,我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我的心,隐隐的痛。那几个做掉的孩子,经常在梦里跑来,欢蹦乱跳地喊:妈妈,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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