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美文

四、模样

两千年后的时代，即便你只留下一个头颅，还是可以依赖科技存活，像是那位匣中的少女。(只是或许不那么自由)

睁眼看世间，多情者自辱，情深者不寿，魏延你还不肯走?

少废话，天魂升上了神界，地魂被无常拘执入轮回，人魂，已经是无可寄托了，所以还留在这颗棱角分明的头颅上。头发被系得整整齐齐，血也早已洗净，不知是谁的手笔，似乎还想让他挤出笑容，最后放弃了。

“杨仪，你满意了吗?发泄得过瘾吧!”

“可是，你毁掉我的同时，何尝不是把自己也毁了啊!”

那为人所看不见的魂魄，一向狂妄的魏延，竟然对死敌露出了悲悯。马岱主动吸收了魏家父子和部属的怨恨，也没有多少日子好快活了，而杨仪，你还有什么心事?风吹树叶响，树边人充耳。恍如风千里，心魂共疾驱。

冲我颈部撒尿后，不神气，也不潇洒，落寞得很嘛!

因为，谁成想，继承了丞相地位的，是那个事事不如你的醉鬼蒋琬啊!(原来，我对你的能力毕竟是有一点认可的吗?)

他和杨仪这段奇妙的相处并没有维系多久，杨仪的怨谤声就传入了朝廷的耳朵，此前保杨仪不反的众臣也相继哑火，杨仪威公，你只好被流放去逞威。

怎么能受这样的屈辱?那就，自尽吧!自古人皆有一死，莫不饮恨而吞声。

想当年两人不和，多次在公开场合发生口角，大闹，舌辩上杨仪高明，魏延被激怒到掀桌摔杯提刀就要砍，杨仪则委屈地坐在地上不顾形象甚至哭了出来，和武将动手他又如何能讨好?坊间，总是这样流传吧。连魏国和吴国的人都耳熟能详。这次，魏延拿不起刀，杨仪也丢不下脸。(真是软弱的书生啊……)

他的魂魄似乎想去找丞相质问，但是大风没有如愿把他刮到五丈原，再醒来时，似乎是千里外的家乡襄阳，于是，他重新闭上眼躺下，大风裹挟着旧怨东入海，不兴半点尘埃。

魏延又孤独了。

他恍恍惚惚路过长沙，看见老朋友杨龄依旧未老，又兴致满满开设着赌局。不由地心头热起，好吧他没有带钱，便学二十多年前一样，“就拿我这颗头颅做赌注，换多少都行，全部押刘备!”

简直一模一样，他豪气不减当年。

“诶，有风?”杨龄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朝外看了一会儿，却并没有看出什么，好啦继续……原来他们听不到，更看不到。

那不是死在关二爷手上的杨龄，也许是他儿子吧!突然脑袋灵光了起来。

赌客中有个猎户，用打来的鸟做抵押，真是的，又勾起了我“美好”的回忆呀!

“黄老爷子，教我射箭吧，我想打鸟!”还年轻的魏延虎头虎脑地嚷道，举手投足间已颇有几分大将的味道。又像是虎狼回归山林里，野性十足。

“还差得远咧!”未老先衰的老爷子摇摇头，并不是很用心在教。卓膺不识趣地凑过来，问道：“文长，你怎么那么喜欢烤鸟?”

嘴边还有没除净的羽毛，他咧嘴笑：“啊!我要吃够一百只鸟，凑齐它们的羽毛，我就是凤凰了!”黄老头冷不防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小子，口气那么狂，吃了不少鸟，都不补脑的吗?”“不过!”他略微松了松口气“学聪明点，当只孔雀也不是不可以!”

“孔雀吗?雉鸡和凤凰同属，而祥瑞与否，在于谁能吞天!”

当关羽兵临长沙城下的时候。

“全押刘备，信我!”全身朱甲的魏延如同猛火绽燃，他已经清空了胃。还不够，他要助黄忠激起余热，“即便你的朱甲历经多年已经变黄，遇上伯乐还是可以灿烂!”

(果然那一次，刘皇叔没让人失望，又着手递来了希望)

与众不同的王者，还有一群同样不怎么正常的下属，想不到，这就是我的归宿!

更想不到的是，你们就这样无情地舍我而去。

沉浸在回忆里，然后呢?希望逐渐扩大，直到炸裂开之前，至少都认为是值得的。那之后，这一缕魂魄也已经燃烧殆尽，不需要去追问什么了……他的身影愈模糊，眼里愈浓了温柔啊。“这是假的，我一定是出现了幻觉，准备汤布我要洗把脸!”他这样说着，下一刻，连自己也看不见自己的双手。

又只剩下了头颅，他在一瞬间坦然，笑出了声，也许是哪里大风起。

更多的，就交给后人延展吧。

身体不在了，魂魄本就轻飘，而愈加轻飘起来之后，竟又长出角，独角蛟，双角龙，他会飞了!孔明死后他做梦长角，赵直知道不祥却骗他说是吉兆，谁成想，十成十地是吉兆啊!那些没良心的在天上等着他团聚……

这场全押他赢了，也输了，不管结果如何，只是快意非凡，孤独又荣光。

三年后，所有在世的人忘记了他的模样。蜀国没有置史令，三十年后，晋国的史官开始努力重绘他的模样……之后每隔三代，他和过往的名将们一同，衍生出新的模样。

可以肯定的是，即便一个人绝后了，也一定会有人重新纵横，用和他相似的血液。即便或许无关，至少，那是让我心动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