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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花了二十年,上了一所你落榜才来的大学

  我花了二十年,上了一所你落榜才来的大学

  文/曾博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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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毕业已经6年了,从上大学到毕业工作,在北京这座城市,10年就这样过去,前天,我和公司申请补休提前回家过年,拉着行李箱回到了家乡。曾经在这个公众号上看到过一句话:“我觉得拖着行李箱走在路上的那些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有故事的人”,于我而言,其实哪有那么多故事,不过都是苟且而已。

  在乡道上,遇到了一些我的小学同学和儿时玩伴,我和他们打招呼,有的已经不认得我,有的匆匆向我点头微笑,然后赶紧走过,有的和我寒暄几句,不过都是阿谀尔尔,儿时暗恋那女孩,已经早为人妇,生了个女儿,我想和他们聊聊天,可是他们却选择了拒绝,他们不愿和我有太多交集,他们也许认为我们之间,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了。

  我拉开尘封的抽屉,拿出小学的毕业照,细认每一个同学的名字,回忆之前在这个村子发生的事,后来,我震惊地发现,一张63个学生的班级大合照,最终考上大学的,只有我一个,最终逃出这座山束缚的也不过寥寥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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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要从太爷爷那代说起,太爷爷是个读书人,喜欢写字,当时在家里备了笔墨纸砚,还有一张红木的桌子,那时候村上有哪位小孩想要学认字的,就会跑到太爷爷的家里,太爷爷凭借书生之力,一生向善。到了爷爷这一代,逢上了文化大革命,因为家里有笔墨、有红木桌子,被打成了地主,爷爷考上了大学,在上火车的前一刻,被红卫兵拉下来绑了三天三夜,如果上了火车,那就是右派,家里的亲人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爷爷开始回到村子吃大锅饭,加入集体活动,每隔一个星期就被捉去写大字批斗一下,后来小平爷爷回到了北京,改革开放了,县里的干部邀请爷爷去教育办工作,爷爷选择了拒绝,爷爷和我说:“那时我们都是一颗棋子,这片天还不知道是左的还是右的,万一又闹一场文革咋办。”爸妈结婚,再后来便有了我,家里开始养鸡养鸭种田,小学的我,是在村子里面上的,这座小学一、二、三年级在同一个班上课,四、五、六年级在另一个班上课,整个学校,就只有两个班,一年级的功课是二年级的教,二年级的功课是三年级的教,那时候语文老师上课操着一口不纯正的普通话,数学老师上课没两句就开始爆脏话,一节课40分钟,就是在X天X地X牛X驴的熏陶下度过,英语老师,对不起,没有英语老师。那时,我还分不清什么叫公办老师和代课老师,后来才知道,整座学校,只有一名公办老师,那就是校长,校长还是隔壁村的校长,还是隔壁的隔壁村的校长。

  我放学一回到家,爷爷就拿着棍子站在我背后,我一偷懒他就打我,每逢周末,爷爷就拿出被老鼠咬过的绿皮本子,教我认古文,我说,爷爷,考试不考这个,学这个上不了初中。爷爷唧唧地说:“怎么会,我们以前都是看这个的呀。”后来,爷爷把他的自行车卖了,到县上的书店给我买了一套教辅书。我一考试不及格,哭的不是我,是爷爷。

  后来,到镇上读了初中,教学环境好了很多,老师大多都是师范职校出来的,那时候给我们小学上初中的名额就只有7个,我和其他6个玩伴就一起到了镇上读书,而剩下的,大多数都回去帮家里务农活,帮忙收割稻子。然后,我考到了县上读高中,最后,到北京上大学,这就是我的读书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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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记得考上大学的那会,爸爸在村子的一大块空地上,请了全村的人吃了顿饭,有很多乡亲,还有我的小学同学都来参加,投来羡慕的目光,村长让我在北京好好混,将来出息了不要忘了大家,如果可以的话,把几个小学同学带出这里。

  后来才明白,我的小学同学们、我的儿时玩伴们,其实并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他们没机会。我比他们,只是多了一条棍子。

  04

  我以为到了北京读大学,就可以改变这个世界。

  刚上大学那会,老师问我们,为什么想要报考这间学校(我的学校不是清华、也不是北大),我的同学们有过半的回答都是“高考失手了,落榜才来的这所学校”,他们大多有北京户口,招生的分数也比我们低将近100分,我的回答却是: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用尽所有力气,才来的这所学校。

  当他们在讨论香港、澳门哪里买东西便宜,澳大利亚还是法国好玩的时候,我却连天安门和万里长城都没去过,来到北京,我的梦想和电影里的成东青一样——去天安门。

  毕业一年,我住在六环的一间十平方米的出租屋内,这里交通还算便利,到上班的地方只需要30分钟,可是这已经过去6年,一分一秒也没有缩短,30分钟的距离,恐怕要几代人的努力才能突破。经过四年的高等教育熏陶,我的眼界、见识、品味已经和北京青年无异,从被虐的小白实习生,到IT部门的小组长,然后跳个槽到另一个公司做程序部门主管,我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一双擦着发亮的皮鞋,手里拿着一台苹果笔记本,然后刷了公交卡——挤上了一台公交车。

  后来才知道,北上广深不是你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你当了主管,别人早就在北京呆腻了,然后出国转战新加坡、伦敦、加拿大,你努力的目标,可能就是很多人的起点。北京在任的有8000多个省部级领导和将军,离任的加起来好几万,这些领导又会有很多子女,在北京,光厅局级干部就十几万人,离任的就不计其数了,这些人又有多少子女,又会有多少孙子孙女?

  但是,我并不是说这些富二代、官二代不好,我在北京读书的一些同学们其实很善良,有的成为了我十年的知己之交,可是有的东西你就无法去解释,他们的生长环境、教学资源,能让他们身上的每一种特质都有舞台承载,从而熠熠发光,你要知道智商、情商和勤奋,这东西是可以先天或者后天“遗传”的。他们的眼界、见地、能力,可能都是我们,穷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东西。

  草根逆袭有时候回想,或者是一春梦,只能认命,可是认命吧,又不甘心。我用了6年的时间,用每天啃面包的意志力,在六环交了一套房的首付,勉强说服了女朋友她爸妈把女儿嫁给我,这些原本是天然选择、你情我愿的事情都开始变得触不可及。下一步,从六环到三环,可能要几代人耗费上百年的努力。

  05

  曾经有不下百次念头,放下这一切,回到那大山,开个小店,这该死的阶层流动,我不干了,爱谁谁干,可是一想到下一代,就不想让他们再重复这样的命运,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沙漠中沙粒无数,最幸运的沙子,也只是偶尔能够浮到表面上来,享受一次阳光、享受一次春风而已,还有很粒沙子,可能一辈子没有见过任何阳光,一直埋没在下面。每个人都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子,只是我比较幸运一点,多了一条棍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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