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古斯小镇地处荒漠边缘。米勒的旅店已开了多年,小镇上只有他一家。黄昏时分,肆虐几天的风沙终于停了。米勒清扫院子时,外面忽然响起喇叭声,米勒忙迎了出去。从车上下来一个满头白发的瘦小老妇,还有一个40岁左右、皮肤白皙的男子。
米勒正准备跟客人寒暄几句,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原来老妇是个盲人,手中的一根小锁链紧拴在男子的脖子上,她伤心地喃喃道:“鲁卡,别怪妈妈心狠,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男子则小心地搀扶着她,宽慰道:“妈妈,我不会再逃了……”
这是一对什么样的母子?米勒怔了一会儿,马上腾出最好的房间,安顿下他们。晚上,他又亲自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让伙计送到盲妇的房间,自己则陪着叫鲁卡的男子一边喝酒,一边聊了起来:“鲁卡先生,你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你?”鲁卡淡淡地笑了笑,没有作声。米勒叹了口气,说:“我开旅店多年,阅人无数,可以肯定,你是个很善良的人。而且,从你的迈巴赫车和路易威登手表来看,你从来就不缺什么钱,对吗?”
鲁卡迟疑了一下:“不错,我拥有自己的超市、车行,还投资房地产,虽然算不上大富翁,却从来不会为钱发愁……”
“可是,你母亲为什么说‘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米勒指了指他脖子上的小锁链说,“她这样对待你,究竟为什么?”鲁卡的脸一下涨红了,沉吟中几次欲言又止。米勒倒上酒,长长叹了口气说:“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多问了。你们明天去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助吗?”
鲁卡看着热心的米勒,说:“我想打听去吉斯西图的路。听说那里很偏僻,不然的话,我今天也不会走错方向,带着这位老妇在这里住宿了。”
“什么,这位老妇?”米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他紧紧盯着鲁卡,惊愕地追问,“她不是你的母亲吗?”
“是的,我和她非亲非故。”鲁卡脸上流露出沉重的神色,终于道出了实情:几天前,他送一个朋友从公司出来,朋友离开时喊了他的名字,被一个拄着手杖蹒跚走来的老妇听到了,她浑身触电般一震,冲他喊起来:“鲁卡!你真是鲁卡吗?”没等他回答,老妇扔下手杖扑了上来,紧紧抓住他,悲愤交加地说:“你这个孽种,今天我终于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老太太,放开我,你认错人了!”“不!你——定是我的儿子,我虽然瞎了,自己儿子的声音还辨不出吗?”鲁卡很生气,可是,当他看出面前这位憔悴的老妇竟然是个盲人时,他怔住了,而老妇由于激动过度,突然昏倒,一只干瘦的手仍然紧拽着他的衣角。
“我赶紧把她送到医院。老人醒来后,一只手仍然紧抓着我。通过她伤心的责骂,我才知道,老人有个儿子也叫鲁卡,10年前以做生意为名,骗了很多人的钱后不知去向。债主们准备一起到警局报案,她得知后流着泪央求大家:‘我明天就去找这个孽种,哪怕他躲到天边,我也要把他找回来,让他把钱一分不少地还给大家。’
“为了寻找躲藏的儿子,整整10年了,老人一个又一个城市地找,过着流浪者的生活,不知吃了多少苦,双眼也失明了!我也是有母亲的人,这事我怎能忍心不管呢?”鲁卡说到这里,不禁落下了泪。
米勒被震撼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为了这位可怜的母亲,你承认自己就是她的儿子,并随她一起回去?”
“米勒先生,我这么做绝不是出于怜悯。”看着垂下头的米勒,鲁卡一脸正色地说,“知道吗,这位母亲在我心中就像乞力马扎罗山一样高大!她让我明白了什么叫母爱如山,什么叫信念和毅力。不找到孽子决不回头,只为了一个做人最简单的道理,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我没看错,鲁卡先生,你果然是个很善良的人。”米勒欷歔着用商量的口气说,“眼下正值风沙季节,到言斯西图还有一段很远的路。要不这样,明天一早你就回去,留下这位老妇,我会好好照料她的。”
鲁卡摇了摇头,缓缓站起来说:“我要亲自把老人送回去,了解一下她儿子的情况。希望能尽快找到,因为一天找不到,老人的心灵就一天得不到安宁。”
“都10年了,还能找到吗?”
“我想一定能!人心不是长不出绿草的荒漠,更不是冷酷的石头。”鲁卡笑了笑,眼中充满了自信,“如果他知道母亲为了他,背负着这笔道义之债,在这个世上流浪了10年,他一定会为他的行为忏悔!”
“不错,”米勒的声音哽咽起来,嗫嚅着说,“如果鲁卡那个混蛋知道,他一定会无地自容,也一定会回去投案自首的。”
第二天早上,鲁卡想带着“母亲”继续上路,米勒也早早起来了,他没有再劝阻,只是在胸前虔诚地画了个十字,目送着渐渐远去的车影。
就在鲁卡把“母亲”平安送到家的第三天,从当地警局传来消息,逃亡在外10年的真正的鲁卡带着一笔钱,主动投案自首了!他就是通古斯小镇的旅店老板米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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