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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殇

川北地处丘陵,海拔约2,30米的小山此起彼伏,群山错落有致,远看如一幅立体的山水水墨画,在小山包的空隙处,陈列着一片片的村落,每个村落由树林和竹林包围,田野在四季里变化着不同的美丽色彩,果树馈赠给庄稼人香甜的果实。每逢炊烟袅袅升起,收工的人们或扛着锄头或牵着牛儿回家,看家的狗儿看见主人回家,小尾巴摇得溜圆,开心的上窜下跳汪汪地叫着,鸡鸭鹅闻讯后也伸长脖子嘎嘎地附和,摇晃着肥胖的身躯扑腾扑腾地跟着来迎接主人。院落里盛开着鲜艳的花儿,飘过沁人心脾的花香。

杨菁就出生在这个美丽的小山村里,她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一米六多的身高,黑亮亮的两条麻花辫,白里透红的脸庞上镶钳着一双忽闪闪的大眼睛,高挺的鼻梁搭配着一张樱桃小嘴,一件合身的花布衫衬托着凹凸玲珑的身材。逢着熟人就羞涩地笑笑,偶尔去河边洗衣时一边洗一边哼着小曲儿,清洌的河水倒映着她美丽的身影。

杨菁出生时刚好是解放不久,原本她家是地主家庭,后因杨菁的父亲早逝,斗地主的运动就没找她们家的麻烦,也因此杨菁家的在当时还算是富裕的。

那个年代,女子家是不上学的,但因杨菁家境好,杨母就送杨菁去了学堂,小姑娘很聪明,上学也很用功,先生经常夸赞。

姨父跟杨菁是同学,因同村很少有女子上学,杨菁上学放学就只有跟姨父一块儿。姨父家里很穷,低矮的两间小瓦房紧临着十几户人家,兄弟姐妹5人,住得非常拥挤。姨父的老父亲只好在自家房屋边上再加盖,再次加盖的只能比原先的房屋更加低矮,要顺势倾斜方便下雨天不积雨水。记忆中姨父家的厨房大人进去都直不起腰来,更不要说那些猪牛圈了。每逢冬瓜南瓜丝瓜的下种季,姨父家就把瓜苗栽在墙根下,瓜藤顺着墙沿直爬上房顶,绿油油的瓜叶密匝匝地覆盖在屋顶上,夏日炎炎的日子,这些瓜叶为人畜挡住了火辣辣的阳光,待到秋天冬瓜成熟了,一个个就睡在屋顶上,这样既可以遮挡烈日又可吃冬瓜,真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

大集体时代,不管是几岁的小儿还是七八旬的老翁,大家都要下地干活挣工分,读书娃也不例外。所以,杨菁和姨父放学回家也要参加劳动,因是同一个村,他们不管是上学还是下地干活都在一块儿。

毕业了,杨菁和姨父被留在了生产队,脱下书包,他们就是十足的大姑娘大小伙了,青春飞扬,广阔的天地里任由年轻人放飞梦想,活力四射展现着青春无敌。姨父说得一口好书,不管是杀气腾腾的三国,还是鬼魅的聊斋,也或是温婉的牛郎织女,经由姨父声情并茂地说来,听得大家如痴如醉,杨菁是最忠实的听众,每讲完一段落,杨菁就递上水壶或塞给姨父一个水果。看着杨菁那双清澈的眸子流露出的心声,姨父说得更加带劲了。记忆中看见过姨父的牛皮纸本,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都是关于杨菁的。劳动时,姨父尽可能地帮杨菁,休息时,姨父就递过日记本,杨菁就从口袋里掏出饼呀或者玉米棒子饭团子给姨父吃,杨菁看完就在后面回写(这是我看过最奇怪的情书,因为男女双方的情书在同一个本子上)。

这没有公开的恋情还是让杨母知道了。那天,村上组织大家修水渠,离家较远,午饭不能回家吃,大家都是早上出工时带上的,杨菁做了很多好吃的。中午收工后,大家就地坐下吃饭,正吃着呢,杨母凶神恶煞地跑来,揪过杨菁的头发披头盖脸的一顿耳刮子,嘴里骂骂咧咧地:“你这个死妹仔,眼睛瞎了还是鬼迷了心窍,张家屋里那么穷,你要死贴上去有苦果子你吃的,你给我滚回去”。杨菁和姨父还有大伙儿都不知道咋回事儿,都吓愣了。姨父追去劝杨母不要打杨菁,拉扯中姨父也挨了几个耳光,然后杨母硬生生地把杨菁拉回去锁在了家里。

好几天没看见杨菁了,姨父也想不出办法去救,那时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要是不听话就是大不孝,这要是传出去就会招来众人的白眼和议论。接下来杨母就请来媒婆给杨菁说媒。杨母因以前是地主家的大家闺秀,一生都没做过家务,就更不要说干农活了,一直养尊处优地过着好日子。在杨母的眼里只有洋房大瓦屋丰衣足食才是,所以根本就看不上穷得丁当响的姨父家。

媒婆知道了杨母的要求就寻思着富裕人家,没几天就找着了对门河的面匠(做挂面的)。这面匠生得又矮又小,身高还没有1米5,尖嘴猴腮的,还有一双老鼠眼。不管怎么样也配不上杨菁这个水灵的姑娘,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两个月过去了,杨菁都没有出过门,也打探不着什么消息。那天逢场天,集体放大家一天假,准许大家上街办年货。突然有人听见杨母和媒婆还有面匠一起在买喜饼子,这消息象一记响雷炸在姨父的头顶,当时姨父就蒙了,不顾一切地跑去杨菁家,用斧子砍断了铁锁,拉着杨菁就往外跑。但是没出两个小时,可怜的苦命鸳鸯就被捉了回来,姨父被打坏了一只眼睛。

姨父还在家里蒙着纱布养眼睛,就听着对面马路上锣鼓叮咚响,杨菁出嫁了,一路上红艳艳的嫁妆,盘着新娘头式的杨菁戴着大红花。

结婚了,那个面匠也想得到杨菁的心,开始好言好语的套近呼,杨菁不搭理,杨菁说:“你先出去吧,我还不习惯你我同在一个屋子里”面匠就出去了。但躲在门外的婆婆哪里能依呀,又一通凶神恶煞地把面匠推搡着进屋,嘴里骂到:“你这个不还债的,长一副妖媚样子有什么了不起,女人就是要传宗接代的,我家几代单传,哪能让你断了香火,我就不信我娘俩还收拾不了你了”。就这样,杨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因娘家和姨父一个村子,面匠家不准杨菁回娘家的。

就这样,杨菁直到生下大儿子才得以出门。那天,村里人看见面匠带着杨菁抱着儿子一起回娘家了。有邻居跟杨菁打招呼,杨菁充耳不闻,邻居纳闷着,凑上前去一看,大惊一跳,才发现杨菁目光呆滞,眼神灰暗,头发零乱不堪,衣衫也不整。邻居仰天一声长叹:“白瞎了姑娘了,害人呀”。

杨菁疯了,杨菁真的疯了,不愿多事的人们对姨父尽量封锁着杨菁的近况,但还是让姨父知道了。谁都没料到姨父知道后是那样的表情,姨父一言不发,不停的卷着土烟,不停地猛吸烟,伴随着颤抖不停的双手。从此以后,姨父由原来的阳光大男孩变成了一个孤独木讷的小老头儿。

后来面匠的老爹老妈都在一年中相继离世了,没人做家务带孩子,更没人照顾已经疯掉的杨菁。杨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被面匠单独修了一间只够容身的石屋,屋子唯一的透气口就只有两只巴掌大的窗口,这是方便送饭。里面丢些稻草,杨菁吃喝拉撒都在石屋里。面匠很勤劳,后来因一家子要吃喝又增加卖白酒和煤油的业务,面匠越来越忙。疯掉的杨菁还为面匠生了两个儿子,一共就有三个儿子了。

待到孩子们渐渐长大,由于血缘关系的影响,大儿子很心疼这个所有人捏着鼻子躲避的疯妈,大儿子每每放学回家就去把杨菁从石屋里放出来。放出来的杨菁直直地朝娘家方向跑,跑去坐在姨父家的山坡上,朝着姨父家骂:“张里成,张里成,你心真狠呀,你把我们生的胖娃儿晒在屋顶上呀”。随着日子的增长,杨菁依然疯着。

后来姨父取了姨妈,再后来添了两个表弟,杨菁依然是隔一阵子就坐在对门的山坡上骂姨父没良心,为何要把生的娃晒在屋顶上(因姨父家低矮的屋顶上结满了白白胖胖的大冬瓜)。自从姨妈进了门,每次逢上杨菁骂姨父,姨妈就端些米汤或者水去给她喝。后来表弟长大了,端米汤送水送饭的工作就由表弟代替了。记得表弟初中毕业再去送米汤时被杨菁一把拖住,一个劲地喊表弟:“张里成,张里成”。我们那时不懂事,还坏坏地问姨妈:“姨妈,杨菁是你的情敌,你还对她这么好呀”。姨妈抽根棍子追打我们,边追边说:“坏家伙呢,你说的是啥子话嘛,人家头脑都失去作用了,还跟人家计较,一个二个的同情人着狗吃了呀”。

再到后来,回忆着杨菁和姨父的,鼻头酸楚,心里哽咽,心疼杨菁也心疼木讷的姨父。慢慢的懂得了姨妈的豁达,也体会到了姨父的木讷。杨菁随着早逝的爱情殁了,留着一副躯壳在世间受尽凌辱。美丽的杨菁不在了,疯掉的杨菁你是否安好!百年后你若故去,请你行进在黄泉路上时,记得喝下孟婆汤,孟婆汤会让你忘掉你的今生,也会让你忘掉那个木讷的初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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