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扉美文

“好看”的人

一道闪电在一个幽静的小山村上狠狠地劈过，不禁让所有在这一片美丽的土地上的小动物们吓了一跳，其中包括正在漆黑玉米田里觅食的山鸡和在池塘中边洗澡边晒着月光浴的鸭子。

一声婴孩般的啼哭声降临在一家简陋的民房中。

“嗬——啊！”一位正在接生的老黄婆刚把孩子的头脱离母体脐带的瞬间感到一阵骇然“怎……怎么会这样”她眼睛瞪得牛一般大，脸上的肥肉青一阵白一阵。这间民房原本只有两个人，接生婆和母亲。听见诡异的尖叫声从中传出，父亲立马冲了进去，也不管当地的习俗——产房不准当爹的进去否则晦气难当，刚一进来，他两眼就直盯盯地看着眼前这个生物，头脑感到一阵眩晕，胃开始翻江倒海似的恶心，眼球似乎就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一句话也讲不出，在床上的母亲还没发出一丝呻吟声音就已经昏厥过去。

“王医生，您看……”脸色焦黄的父亲紧紧跟随着从县医院诊断室中出来

“这个……”王医生用手指挺了挺架在鼻梁上的钢丝边框眼镜“这孩子全身毛发应该是属于非常严重的返祖现象，没有什么要紧，只是……”

“只是什么？”父亲没等医生讲完就忙接过话茬，一边用手抹去额头上的厚厚的一层透着酸气的汗渍。

“只是他头上的肿瘤很奇特，不是普通的一两个，而是随着毛发伴随着身上所有的皮肤，大大小小，不计其数，就算你有足够的钱也怕不能医好，况且这小医院……”

“那怎么办，难道他就要这样……”父亲开始得哽咽起来，老年得子的他竟然还是没能逃脱命运的玩弄，心中念道：自己这辈子也没干什么亏心事，自己年纪也小了，这晚年得子实在是万幸，原本……唉。

“你也别这么快绝望，其实所有的这些肿瘤就好像是他身上天然的肉，都是些对身体没有伤害的良性肿瘤，变成恶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小，所以……”

“所以……”父亲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脸上黝黑的皮肉不知不觉强挤出一个笑容，眼睛放出了一丝好像看到了希望的光亮“所以他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理论上可以这么说”

“老天还是长眼哩！”父亲没等医生嘱咐些套话就迫不及待地跑回家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他娘。

他不幸出生的轰动就这样平息了下去。

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过了七年，他长得越来越大，只是身上的毛发依旧未减，他的面孔自然是极其的丑陋，加上全身上下的肿瘤，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易地让他与小伙伴们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隔阂，最大限度的包容也只有当地那些大人的同情诉说“老汉家的娃真是可怜……唉”

马上，他就到了该上学的年纪，老汉送他去了当地的私塾，所有的孩子一见到他来这里念书，都躲得远远的，老师无奈，只得把他的座位挪到最角落，下课小同学们不愿意和他一起玩，总是用一些伤人的话语攻击他，甚至还有拳脚相加，然而他却一句话也不敢还，一个动作也不敢反抗，因为他每动一下，身上那些多余的肉就会触碰到所有的经络，让他疼痛不已，因此只能强忍着。一回家以后，自己的父母就含着泪做着饭，用自己最大的限度去关爱自己可怜的孩子，如果还在外面四处惹麻烦，父母不知道会多，想到这里，他也只能无奈的任凭他们蹂躏。

放学，同学们都陆续回家了，他才收拾好东西，开始缓慢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朝着自己那对他来说相当遥远的家蹒跚而去。在路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背着柴火匆匆赶回家的壮实的大人投来几个同情的目光，之后便消失在了视线中。他并不管这些，只是朝着自己的家缓缓走去。

还没多想，突然自己的背上猛疼了一下，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干涸坚实的黄土地上，吃了个狗啃泥，他拍了拍头上的灰尘，皱了皱眉，知道又是那个王家的王大锤，大锤是这里的孩子王，几乎这里所有的孩子包括柔弱的小女孩都被他欺负过。想到这里，转过他那面目全非的毛脸，只露出两只水灵的大黑眼睛看着王大锤，没有反抗，何况他知道自己也没有能力还击，只是在等待着这孩子王的下一轮攻击。

“你这么丑为什么还能长这么大，早点死了算了！”王大锤恶狠狠地喘着嚣张的气焰就朝着他毫不留情地喷了过去。

然而，他并不理会王大锤的语言和身体攻击，好像正在等着王大锤欺负完自己以后回家吃饭，王大锤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内心显得更加愤怒，别的小孩见到自己这般一定吓得屁滚尿流不知所措，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对自己如此的淡然，简直不能忍。于是，上前又是几脚，柔弱的他伴随着人类本能的惨叫直在地上打滚，这是他第一次因疼痛难忍发出的惨叫，好像是一只野猫在遭到袭击之后的狂野的令人作呕的叫声，王大锤见这种极其难听的声音从极其难看的人口中发出，可见，他一定是非常难受害怕，就松开了脚，看着他在地上蹒跚打滚喘粗气。

不料，他的几声如此难听的惨叫引来了几只家猫和野猫的围观，原本只是出于好奇地观看，当它们靠近他的那一瞬间，正对着他的猫脸竟然被某种意念扭转成了非常可爱的样子，好像是看到了美味的鱼或者自己喜欢的毛绒玩具似的，其中有只看到王大锤正踩在他身上便“喵！”得一声厉叫，原本可爱的猫脸马上狰狞起来，疯也似的冲向王大锤的脸，铺头盖脸一阵狠抓厉挠，其他同样几只猫见状也是如此，马上，王大锤由于突如其来的攻击，马上便被扑倒在地，没多久，衣服裤子，脸，手，头便被挠的不成样子，血泪四溅，哭声喊声一片，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没有反应过来，而他的身体由于被王大锤踢伤一动也不能动，只是躺在一边看着这惊心动魄的一面不敢发声作气。

几个大人闻声赶来，见如此情状，捎上锄头便来救人，猫被赶走了，露出的王大锤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所有露着的肉已经血肉模糊，分不清楚哪儿是哪儿。

而他轻声叹了一口气，便被其中一个大人扶着回去了，也许他们以为他也是被这些发了疯似的猫袭击的。

晚上，他一个人睡在一间茅草屋内，父母都已经熟睡了，但他还是很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眼睛盯着用稻草泥巴铸成的天花板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木门传来几声抓挠的声响，门开了，他朝着门口看去，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只见在月光的映衬下的是一个猫影。之后，两只深绿色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霎时，所有的画面都浮现在他脑海中，他以为这些猫还是不肯放过自己，开始不由自主狠命的摇头，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就怕自己的冲动惹怒了它们。但是，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这样，进来的猫们都保持着和蔼的平易近人的神色，就像今天的那只在他面前表现得可爱样子的猫一样。它们并没有来到他身边，只是都看了一眼然后就都默默地离开。

他感到莫名其妙，但是一个人有再多想不通的事情，在瞌睡虫面前都会招架下来，两眼慢慢地闭合，他开始进入梦乡，也许在睡梦中他还在纳闷这一天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

月光照着这静谧的小山村，云朵在期间忽来忽去，然后月亮下山了，太阳逐渐升起，公鸡报晓，天空亮了起来……

第二天，王大锤被昨天的猫挠死了，全村闻讯，无不骇然。

王大锤的父亲拿着斧子来到他家，老汉忙拦住问怎么回事，其中的一个大人诉说了昨天的经过，看见这些猫只攻击王大锤，对他却视而不见，这让王大锤的父亲感到很生气，以为是他对猫下了药……

老汉拦不住王大锤的父亲，被一把推开在一口石井边上，头结结实实地撞在石井壁上昏了过去，他看见自己的父亲被王大锤的父亲王老汉打晕在地，不由得又发出了昨天一般的惨叫，也许他在受到惊吓害怕时只能发出这样的惨叫，这声音响彻了大半个村落，余音仍在空旷的山风中萦绕不绝。

王老汉来到他面前，用斧子指着他就说“我儿子就这样死了，你说是不是和你有关系，如果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就让你去见我儿子，快说！”王老汉瞪着牛眼，声音亮得令在场人都发颤。

他很害怕“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的事，我什么也没做”眼睛不敢再看王老汉

“不说是吧”王老汉用左手接过斧子，嚼了嚼舌头，在右手上吐了两口唾沫，又将左手的斧子递到右手，抡起来就要吓唬吓唬他，没成想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道黑影，就将王老汉握着斧子的右手手指活生生的拽了下来，霎时鲜血四溅，王老汉刚想喊出声音就再也不敢发出声音了。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围观的人也没有发觉周围竟然有这么多的狼，豹等猛畜，逐渐围拢过来，眼下已经将所有的村民围了个严严实实，其中的一匹狼以为王老汉要伤害他，就将他的手指咬去，之后又是这匹狼发出了一声令人不寒而栗的吼叫“呜——”几匹狼箭也似的从狼群中窜出，还没等王老汉感知疼痛，就已经被无情的嗜咬分成了数十段，血流一片，王老汉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一动也不动了，只是保留了原来狰狞的面孔。

众人见状，丝毫不敢动一下，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

他躺在地上，看着几匹狼在自己身边徘徊，众人见状不知如何是好，心想只能任凭它们了，心中无一不感慨万千，既同情，又害怕。但是，又一次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几匹狼只是轻轻地将他衣服勾咬住然后放到首先冲出的那匹巨狼身上，之后，便随着这匹狼迅速撤退，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路上，他都没有讲一句话，只是任由它们带着自己走，知道自己左右不了它们的行动，既然它们没有在刚才伤害自己就一定不会伤害自己，他这么想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狼王的背上躺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累得睡着，睡醒又睁开眼，累得又睡了过去，这样反反复复不知经历了几次，最后一次，他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地上，这片草地就像是水中的一座小岛在一片浅水滩中间，四周有一群群斑马正在吃草，还有山鸡在浅水滩上喝水，那水如此清澈竟能看见水中的沙石和一尾尾游动的小鱼，水边那几只熟悉的猫正在向自己招手……

他揉了揉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四周……突然有一个醒目的“建筑物”雄伟地矗立在浅水滩对面，那是一块巨大的岩石，边上有上千万只蚂蚁正在嗫嗜着这块岩石，像是在认真雕刻着什么。好像基本快完工了，像是一团毛发还有一个个突起来的东西……看了好一会儿，他也只能认出这是个人形。

他突然感到很渴，因为他不知道在狼王背上睡了多久，也多久没喝水了，现在看到水就想痛痛快快地喝个够，于是，他尽自己所能的站起还能支撑着走几步的身体来到这个清澈的浅水滩前，低头就去喝水，就在刚一低头的那瞬间，他被眼前的影像惊住了，他马上一抬头看了看那“建筑”——这不正是自己吗！

看到这里，他的脑海里马上回忆起了以前的一个夏天的傍晚坐在小木凳下听老爷爷讲的，其中有一个传说就是：天底下所有的动物被玉皇大帝分配一个使命，但这个使命无须昭告天下，却被所有的动物界任何一族一代牢记于心，直到完成。那就是；在除了人这样审美的界限外还有一种对其他物种来说美的事物，那种审美只有在除了人类以外的动物界才会具备，动物界可以有不同的审美，但是他们被奉命去寻找的这种最美在祖先创造它们之前就已经在它们的血液中永远不会被遗忘。如果在被找到之后，就会被作为动物界代表神的图腾，并被动物界通用的语言传诉下去，建一座标志建筑，也就是化身像。

“原来那个传说真的存在，而自己恰好是那个最美的存在”他内心感叹道。可是，如果他要成为它们图腾的化身，势必要抛弃自己的父母，但是他又不想离开父母，因为父母在得知自己是这般模样的情况依然非常爱自己，对自己不离不弃，如果就这样离开了……他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这一声引来了几只驼鹿的注意，他将自己的苦衷用人类的语言说了算出来，不料，它们却都能听的懂，而且召集来了所有的四脚哺乳动物和一些巨型猛兽，突然间这里已经黑压压的被占了个水泄不通，场面极为壮观，犹如童话故事里的动物大会。在场的所有动物开始商量起来，发出各种声音，但奇怪的是自从自己来到了这里，他就能听懂这里所有动物的声音。

有的说，应该送他回去见一见父母。

有的说，那里的人这样欺负他，要不是狼王，他早就没命了，怎么能早送他回去呢。

有的说可以，有的说不行……

最终，还是他开了口“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我还是希望我能回去，我想念我的父母，我想念那里的人们，虽然有时候会遭到一些攻击，你们能送我回去吗，我不会有事的”他一边说一边看着这些友好的动物们，尽管有些体形看起来大的惊人，但是它们在他面前确实如此的平易近人。

“好”狼王从一群动物中出来，犀利的闪着深色绿光的眼睛逐渐黯淡下来，也许是怕吓着他“我们送你回去，但是我们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受到伤害，当然，我们全都听你的指挥，除了伤害你自己”狼王露出了常人难以看见的微笑神态对他说道。

“好！”

它们驮着他起程了，一路上，他的内心开始变得激动万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动物界的审美中竟然是这般美丽。

过了好几天，他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山村，狼王放下他，他让它们在远处待命，怕跟随着自己会吓着人们。

于是，他缓慢地迈着步子朝向家门口的方向行进，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不觉间哧哧地笑着。一路上，他开心地似乎能蹦起来，迎面走来看见的是那个曾经给自己讲过故事的老爷爷，挑着担，担子里装着满满的橘子，爷爷看见他过来了，先是感到十分吃惊，忙张口结巴起来“你你你……”话还没说完，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高兴的好像在念叨着“老汉啊老汉，你的宝贝儿子回来喽”忙想过来摸摸他的头，可是脚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啦啦，两担橘子一下子全跑了出来，就如急着等放学的娃听到放学铃声似的一个个冲出教室。眼下滚得到处都是，爷爷开始急躁起来，只得先俯下身子一个一个捡回担子里。

他见爷爷的橘子全滚了出来，急忙向远处的草丛中挥了一挥手，狼王会意，招呼狼群就冲向爷爷这边，爷爷一看这般状况，手中的橘子忙又呼啦啦的滚了下来，额头上的冷汗像水龙头一样往下滴，还差点紧张地把舌头给咬下来，屁股摔倒在地起不来。他连忙边扶起老爷爷边解释道“爷爷没事，它们帮您呐”说着示意爷爷笑了笑。

爷爷镇了镇神，看了看精壮的狼群还有那领头的大过一只老黄牛的狼王，又看了看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后，全村的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也知道了那个传说原来是真的，所有曾经嘲笑过他的人再也不敢嘲笑欺负他了，他不但没有究其往事，反而对他们更好，总是召集动物们帮助村里的人。

就这样，原本以为他们和它们能地下去，可是，有一天原本在他身上的肿瘤却突然恶化，他身上的肿瘤开始破裂，流出的脓水感染了伤口，他的生命危在旦夕，但是仍然不忘着急动物们帮助人们，直到有一天他连呼吸也变得极其困难，但是他家没钱，不能去大医院治疗，就算去了，就算有再多的钱也不一定能治得好他的病。

经过所有的动物商量，还是决定带着他闯入大城市，让医生给他治病。

就这样，所有的动物就出发了，但是它们并不知道城市里的人们并不能理解人和动物是否能安详的生活在一起，就像这个山村一样，相反，城市里的人们害怕猛兽，因此厌恶它们，因此，就在它们浩浩荡荡进入城市的时候，街上的人们纷纷四处逃窜，而猛兽们并没有什么举动，只是想给他找个治病的地方。

进城没多久，政府就发动军队开始对这群来历不明的猛兽们狂轰滥炸，射杀了无数生命，但是，它们不管，它们只想着他能够躺在那能救治他的地方。

在它们受到火力的凶猛袭击的同时开始有计划的逃窜，并一边寻找那个能救他的地方，但是由于他们的进入的确给城市造成相当大的影响。

人们继续四处躲避逃窜，猛兽们仍然坚持护送他，就这样。几乎所有的蒙受都被火力射杀完，城市一片狼藉，血水横溢整座城市，街道楼梯房屋到处是猛兽的尸体，但唯独没有人类的，它们不想伤害人类，即使所有的猛兽同伴都牺牲在人类的枪口之下，也许他在出发前嘱咐过它们不准伤害人类，可没曾想……

就在政府四处搜查发现已经基本没有威胁时，发现了一家医院手术台上他，身上时不时涌着脓水，呼吸极其微弱，眼睛淌着的泪珠已经打湿了一大片衣裳，目光确实停留自己抱着的一只身长约三四米的巨狼上，只见那巨狼身上中弹数十，口中吐出的白沫混着血水仍在滴着，血迹从手术台下的地板一直延伸到医院外面。

他看了看狼王，用手轻轻合上刚死去的狼王那已经永远暗淡下去而不再有那深绿色光芒的眼睛，抬起头对站在自己面前的政府官员轻轻的充斥着哀求的声音说道

“请……不要伤害他们”